钟濡沫和大黄两个人一起走出了饭馆,天已经黑下来。刚黑不久的天空透着丝丝光亮,抬起头时看到的不只是压抑的黑色,更能发现似深似浅的光亮。几点繁星点缀在夜空,远近不一,似有似无,闪亮着。
说了再见之后的两个人,各走各的。一路上,钟濡沫很轻松,难得的轻松。或许是今早的大黄和刚才的她反差太大,又明了这其中原因。而大黄却没有这么放松,想着的是要怎样和钟濡沫竞争。钟濡沫无疑是已经在主编那儿抢到了先机,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又要怎样才能赢过钟濡沫呢?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刚分别不久的两个人,在想法上简直就是大相庭径。
回到家后,钟濡沫收到了一封来自出版社的群发邮件。大概意思就是这次爱沫的新书《不懂》创下销售新高,并在网上掀起了一股狂潮。所以出版社决定为爱沫举行一个盛大的庆功会,时间就在下个周五。
钟濡沫没有想到出版社这次竟然会举行庆功晚宴,这种活动这在出版社是几年难得一见的。钟濡沫在出版社工作了六年了,这六年里也就只举行过一次而已,还是三年前的事情。
这次马不停蹄的为爱沫举行庆功晚宴,明显是为了青春文学的计划炒作。
这么一来钟濡沫担心的问题就又来了,不知道苏立宣是不是会出席这次的庆功晚宴。从《不懂》作者的角度来说,苏立宣应该是会出席的;从苏立宣不愿意曝光的角度来说,又应该是不会出席的。所以,钟濡沫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苏立宣会来,但是不会公开自己的身份,只是单纯的参与到这场晚宴中。钟濡沫想着只要自己小心点,应该能避开和苏立宣正面遇见的情况。
从《不懂》计划出版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苏立宣也没有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钟濡沫有理由相信在晚宴上也不会遇见苏立宣。
钟濡沫这样想多少是有点自欺欺人了。
她的不愿意,不代表着苏立宣的不愿意。他们两个,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是持相同的看法的。
苏立宣也在这一晚收到了来自出版社的邮件,不过苏立宣的是经小刘转发的。苏立宣不愿意曝光,所以哪怕江林文艺出版社是他的出版公司也无法得知他的邮箱,邮件都是先发到小刘那儿,小刘再给苏立宣发过来。
与钟濡沫他们不同的是,苏立宣收到的邮件是特别定制版的。钟濡沫收到的是群发,每个人都一样,通知的也都是些注意事项之类的。苏立宣的邮件准确来说是类似邀请函之类的东西,不是通知,是请求。
苏立宣登录邮箱,打开邮件——
爱沫,您好!出版社将在下周五晚上举行《不懂》庆功晚宴,希望您能出席!
看了这几句话之后,苏立宣没有接着往下看,直接点击了关闭。知道是要做个什么事情就可以了,苏立宣对这些套话满满的东西
真的是没有一点点看的欲望。
可以这样说,苏立宣有的时候真的是有点奇怪的。像小刘一样,把他叫为“怪人”也是丝毫不过分的。
对于现在的苏立宣来说,江林文艺出版社举办的任何活动,只要能参加的他都一定会参加。换做以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现在,谁叫他心心念念、难以忘记的那个钟濡沫是在江林文艺出版社工作的呢?
谁叫他现在正期望着他们之间能有一个华丽丽的再见呢?
也是,十年未见了。十年里,是再见,也是在也不见,所以才会未见。忽然之间,苏立宣想通了,难得想通,难得不顾一切,难得冲动一次。
是该再见了。
华丽丽的再相见。
苏立宣从知道钟濡沫在江林文艺出版社工作的那天起就在想他们再见的形式,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想法出现。今天收到这封邮件,这个庆功宴,就像是忽然落到苏立宣衣领处的一汪凉水,在触碰到身体的那一瞬间,温度的极大差别刺激着苏立宣,想到一个再见的好方式。
想要的华丽丽的再见,华丽丽的场景已经被这个庆功晚宴提供,苏立宣只需要自己华丽丽的出现就好。不是苏立宣疲于自己去制造一个华丽丽的场景,只是若真那样,那么这场再见中的女主角可能无法到场。
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把钟濡沫带到自己制造的华丽中呢?钟濡沫又是否愿意呢?甚至现在,根本无法联系上钟濡沫……
这些都是一个个横在苏立宣面前的问题,也是一个个阻止苏立宣去精心制造一场华丽再见的障碍。
总会有很多理想中的要去做的事,最后都无法完成,大多是向现实低下了头。现实不一定是压迫的,但却能起到极大的阻碍作用。
于是,事与愿违。
不如不想。
在苏立宣所想过的那些再见场景中,无法做到的就是钟濡沫的到场。在这场庆功晚宴中,最最简单的就是钟濡沫的到场。这个世间的事情,有的时候真的宛如玩笑一般,或许就要求了我们需要有一笑而过的能力。
钟濡沫和苏立宣两人都不具备这种能力,错过也好,不爱也罢,都事出有因。
有了这场庆功晚宴,苏立宣只要出席就好了,就能看到同样出席的钟濡沫。苏立宣想的是,钟濡沫是江林文艺出版社的一员,这种车场合出版社肯定会要求他们到场的。就算起不到什么实际会是意义深远的作用,那好歹也可以做个捧场人设。
这种免费的捧场人设,出版社又怎么会放过呢?一直以来,在上学时不也经常被学校强行拉去当各种讲座的观众吗?“换汤不换药”,这两者道理相似。
想着马上就要到来的华丽再见,苏立宣坐在沙发上乐出了声,激动得手脚不知道怎样安放。原本以为人只有在紧张时才会动作不自然,却是在真正高兴的时候也会。
语言可以说谎,但是动作眼神却说不了。
苏立宣的眼神里满满的迫不及待,他自己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却是真实存在的。
许久不见,让他过分想念了吧。
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了阳台边。时间已经不早了,外面依然是灯火辉煌。苏立宣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很久不曾见到寂静的深夜,有的时候会产生想念,就像是对钟濡沫的想念一样。
会在某个深夜袭来的时候突然到来,揪扯着那些过去的记忆一点点在苏立宣的心里撕开。心被撕开的感觉,第一次很疼,疼到难以忍受。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就习惯了,偶尔甚至会有点想念。毕竟,揪扯着撕裂的那人人是钟濡沫!
是苏立宣心心念念的钟濡沫!
想念的由来,多是来源于爱,或是爱而不得。
人在夜里的时候,容易思绪万千。比如此时此刻的苏立宣,本是想到可以再见到钟濡沫,本是想到计划很久的华丽再见终于要实现,本是应该高兴的,也高兴过的。
但又忽然之间由此及彼了起来,想到过往那些容易让人心碎的点点滴滴。那些画面一点点在苏立宣的脑海中放映,极具老胶片电影的怀旧感,一帧一帧,本该是美好的。
却因为曾经的懦弱,曾经的顾虑,活生生把那些美好变了样。变成了刺痛着内心的一把利刃,慢慢的刺进心脏,很慢很慢,慢到几乎是顺着血液的速度。一点点渗透的血,风干成为一个尚且可以回忆的迹象。
回不去了。
哪怕这场再见会华丽。
苏立宣没有考虑,那些不可能的因素。他们之间的不可能源于顾虑太多,现在又要因为顾虑太少。
难道又要错过?
莫名其妙的,苏立宣心里有股隐隐的痛。于是离开阳台,准备回到卧室。这个时候,电话忽然响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呢?正疑惑着,一看来电显示是小刘。
按下接听键,小刘那瞒不住欣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立宣,邮件看了没?”
“看了。”
就算是封邮件,小刘也要打个电话确认苏立宣是否看过。小刘实在是太过于了解苏立宣了,这些东西基本不会看。所以打电话确认是套话,如果没看小刘得给苏立宣说一说邮件的内容。
或许也正是因为小刘每次工作都是这么到位,就越是助长了苏立宣不喜欢看的风气。
不过这次苏立宣看了,小刘还是有点意外的。苏立宣问小刘:“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挂了。”
“还真有。”小刘紧接着说道,“邮件上没有写详细的地点,江林文艺出版社给你邮寄的邀请函正在路上,到时候记得查收,不过前提是你去。”
小刘刚说到这儿,苏立宣就说了一句“我去”。
“那我就回复他们你去了。”
用十分意外来形容小刘现在的心情一点都不为过,本来小刘是想着苏立宣不会去的,谁知道……
在电话里的几句交谈,小刘听出了苏立宣声音的不对劲。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听着声音有点怪怪的。”
“喜极而泣。”
苏立宣简单的四个字,让小刘很无解。
PS:喜极而泣,其实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