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小雨淅淅沥沥,落在石子路上打出“滴答滴答”的清脆声。才是热火朝天,一下子又聚冷落雨。热空气遇冷生出雾气,草木似在仙境中生长起来,整个世界朦胧着一片雾蒙蒙。
苏立宣本来是要出门转转,在小雨中打着伞闲逛被他想出一种美好难得的意味。刚推开门,就被寒意侵袭,于是作罢。转身回到客厅,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回房间翻出了以前的日记。在没事情可以做的时候,苏立宣都喜欢翻翻日记,看看以前的自己。
翻看了最近这几天的日记,很平常,没有什么值得一定要提起的。直到翻到了回到老家去了初中校园的那一篇日记——那篇日记里出现了钟濡沫。
纸页上这样写道——
十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再踏进初中校园。其实这些年来,我很想再回去看一看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一直没去,就是害怕想起钟濡沫。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她,也知道我对不起她。很想念当初那个剪着短发、背着黑色书包的她,于是决定回去。校园没变、唯一多的就是历经沧桑,初三年级还是在三楼,初二年级还是在二楼。一切的布置都和当初我在时一样,恍惚间看见了钟濡沫。往事一点点重现在我眼前,但是伸手抓不到。我们之间没有如果,隔了千山万水,不会再相见。我想,她如果偶尔能出现在我的梦里也是好的。
2016年5月24日
钟濡沫呀钟濡沫,你是苏立宣这一辈子的梦啊!
那些我们希望在梦中相遇的,都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已经不再可能了。
在老家那几天,还有一篇日记是这样写的——
想到钟濡沫家那边走一走,去到时发现已经拆迁了。不知道接下来那里要建的是什么,不知道她家搬去了哪里,只是忽然之间感觉心里像缺了什么一样。大学毕业后在老家的那一整年,有事没事都喜欢去那附近转转,希望运气好能碰上她。莫名地感觉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吧,那些误会也没有再说出来的机会了吧,那就算了吧。那些秘密既然不能再说出来,那就让它埋葬吧。
——2016年5月25日
原来苏立宣也是一直以为钟濡沫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了,直到看到合同上的那几个字。
那几个字像极了钟濡沫的,也极容易让人想起钟濡沫。
阴雨天总是容易把人的心情带到低气压,似乎很适合回忆往昔,哪怕不是峥嵘岁月,只是暗自神伤。
那天苏立宣看到合同上的“江林文艺出版社”几个字,小刘从卫生间出来,苏立宣就开始追问关于那天签合同的事情。当时小刘也是一惊——苏立宣什么时候对签合同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不忘捉弄苏立宣,得意洋洋地唱到:“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苏立宣追问了好半天,各种好话说尽,小刘也不愿意多说一句。最后逼得苏立宣使出杀手锏,威胁小刘说是如果不把那天的经过详细说出来,就要把他解雇了。小刘这才认怂,一五一十地说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是个大好的天气,空气特别清新,阳光特别明朗……”小刘表情夸张地说道。
“别卖关子!”苏立宣果断打岔,说道,“天气是用量词来表述的?空气又和天气有什么关系?阳光可以用明朗形容?说重点不会吗?别搞那些虚的!”
一下子被苏立宣挑出了这么多毛病,小刘叨叨道:“能别总挑刺儿吗?”
“你全是刺,我不挑合适吗?”
小刘甘拜下风,委屈说道:“那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重点是什么呀,你叫我怎么说?”
“行,那我问你答。”苏立宣倒是立马找到了解决方法。
“OK,OK,你说了算。”小刘在说的同时还比了个OK的手势。
“那天和你签合同的是男还是女?”
“女,长得还挺高的。”
小刘说了长得挺高就已经让苏立宣心里暗喜,钟濡沫在初中时就属于长得比较高的那一类人,到了高中也是一样。
“头发是长还是短?”
“看着挺长的,具体有多长我也不清楚。”
高中时,钟濡沫说自己会一直留短发,因为第一次遇见他时是一蓬短发。听到小刘说是长发时,有点失落。第一瞬以为自己想错了——那个人也许不是钟濡沫。后来转念一想,没人有会一直留短发,头发的长度是依心情而变的。钟濡沫后来那么恨他,又怎么会再因为他继续剪短发呢?
“你大概给我形容一下她的长相,大概一点就可以了,我知道你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比如你看着她时是什么感受之类的,舒服还是其他什么。”
小刘开始抱怨:“大哥,我是去签合同的,不是去观察人的,你让我形容长相?”
苏立宣没有让步地看着小刘,“那好吧。”小刘认了怂,说道:“看着吧觉得挺舒服的,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长相。我跟你说呀,看人我可准了,看面相就能知道是个什么人……”
“别跑题!”苏立宣打断,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说,“别形容了,我给你看张照片好了。”
苏立宣去卧房里拿出了那个装着关于钟濡沫东西的盒子,打开。挑了半天,才选定了那张照片。那是高中时候领奖照的,应该是最接近现在的长相的。
其实不算照片,是钟濡沫参加各种颁奖典礼的合照,以前学校会把那些照片放在校刊上。校刊每个学生都有一本,苏立宣总是会把那些照片从校刊上剪下来。还有刊登的钟濡沫写的文章,他也会剪下来。以前钟濡沫那些在年级上传阅的作文,苏立宣也会偷偷拿一本,放学的时候拿去外面的复印店复印完,再偷偷的放回去。
那些东西,苏立宣都放在了这个盒子里面。这些年,搬过很多次家,这个盒子从来没有丢过。
苏立宣把那张剪纸拿到客厅,给小刘看。问小刘签合同的那个人是不是照片上的人,小刘最开始是嘲笑苏立宣的。问他从什么地方搞来那种透着古董味的照片,还是剪下来的。也是,这么多年了纸张都泛黄了。
听小刘这样调侃,苏立宣自然是不高兴的。不过小刘也算是说中了苏立宣的心事,那些年,苏立宣不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过来的吗?
那么多年,苏立宣对钟濡沫的喜欢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曾经不敢说出来,现在竟成了笑谈之辞。
“别笑了,你就说是不是!”苏立宣急切的打断小刘。
“你这叫我怎么辨别嘛,这照片上的人顶多高中吧,还很有可能是初中。那和我签合同那人,差不多快三十了吧,你让我怎么看?女大十八变不知道啊你?”
“你仔细看看,再怎么变,如果是一个人的话还是可以看出来的。”苏立宣说话的语速都比平时快了很多,很急切的想要知道那人是不是钟濡沫。
很多年不曾听说钟濡沫的一点儿消息,忽然之间出现一个人很像是钟濡沫。苏立宣自然是有点手忙脚乱了,也没想着能不能见面,只想是先确认那人是不是钟濡沫。
在苏立宣的强烈要求下,小刘拿过苏立宣手里的照片。仔仔细细揣摩,好久。
“是有点儿像,诶,你别说我感觉就是一个人……”
小刘本是要接着往下说的,没想到这个时候苏立宣忽然惊喜地问道:“真的吗?”
小刘都被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苏立宣这个样子呢。
“真的真的!”小刘忙答道,“话说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地问起签合同的事。我以为是要说合同,结果说的是签合同那个女的,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说着还作势想要诊断苏立宣的病情是否严重。
“你才病了呢!”
苏立宣心里都快乐坏了,小刘都已经这样说了。那那个人是钟濡沫准没错了,字迹也那么像,长得也像——那肯定就是了。
盒子里收集的那些钟濡沫以前写的作文,都是用试卷上的原文复印出来的,苏立宣没事就会看看那些作文,上学时看的也不少,对钟濡沫的字迹熟悉的不得了。
“立宣,你倒是和我说说那人和你什么关系,还有人家上学时候的照片。那照片是偷偷剪下来的吧,不会是你以前的暗恋对象吧?”
“闭嘴啦!”
小刘的话又被苏立宣打断。
“怎么?被我说中了?”小刘似有似无地说道,“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呗,那你俩还挺巧的,她在江林文艺出版社工作,你的书又是江林文艺出版社出版。有发展的可能哦,要不要我帮你呀?不收取任何劳务费的哦。”
“行了,别再瞎猜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后有机会的话会和你说的。”苏立宣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一向有的平静。
后来,小刘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内容关于苏立宣学生时代的事情,甚至是自己臆想出了各种风流史,结果现在当初事件的女主角找上门来了等等狗血情节。苏立宣对小刘的臆想十分不屑,觉得他要是去写小说,肯定能得个最佳脑洞大奖。
苏立宣只是在想,他们或许是有再见的机会。那么这一次,不会再让误会继续下去了 。
PS:时间掩埋了记忆,也掩埋了我的不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