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年果然只是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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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

男生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教室里面回荡,在卓纯的心里形成了一段永恒的篇章,很多年后,卓纯依然会记得在一阵哄笑中为她说话的那个男生,她知道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是就偏偏惊艳了时光。

朗读结束,同学们不由自主的鼓起了掌连带着语文老师也自发的鼓起了掌。男生朗读之前,语文老师脸上还有几分急躁,但现在看来语文老师似乎也被男生带到了《赤壁赋》的意境中去了。

男生声音很好听,念起《赤壁赋》的时候,隐隐约约是一股播音腔,却也不会抢了《赤壁赋》的戏。在男生坐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教室里面都还有着男生站起来朗读《赤壁赋》时的感觉。

每个班级的同学们都是自带八卦体质的,那天语文课之后,全班同学就开始瞎起哄了。也是在那节语文课上,卓纯知道了男生的名字——喻一。

在知道男生名字的那一瞬间,卓纯甚至有几分庆幸。开学报到的那天,卓纯在找分班表的时候,发现班上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喻一”,卓纯当时还在想这个名字也很奇怪,甚至也在想这名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呢?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开学第一天,用声音惊艳了她的人就叫“喻一”。

那几天同学们天天下课的话题都是关于卓纯和喻一的,卓纯不爱说话,性格孤僻也是从那个时候被大家发现了的。每当大家起哄卓纯和喻一的时候,喻一会笑着解释一两句,可是卓纯永远当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眼睛淡漠的看着同学们起哄的一切,什么也不说,就像是这个起哄事件的女主角不是自己一样。

整整一个星期里,卓纯在下课的时候呆呆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喻一和一群起哄的同学们。

一个和喻一差不多高的男生拍着喻一的肩膀说道:“说真的,兄弟,你到底为什么在语文课上替她出头啊?该不会是早就对人家有意思了吧?”

喻一看着那个男生,笑得很阳光很灿烂,说道:“你想多了,我那只是为了不拖慢老师上课的进度。”

“我们可不信啊,一定有情况!”旁边的人从来不会相信喻一这样的说辞,依然还是会笑着起哄。

“诶呀,你们可别说了,小姑娘会不好意思的!”旁边坐着的女生也插了一句话进来。

这个时候,有个在写作业的女生也忽然之间停下笔,半思考着说道:“历史老师发假期作业那天,说卓纯的名字看不出性别,好像就是你说她是个女生的吧?”

“还有这种事情呢!”

“果然不简单啊!”

……

……

女生说完,旁边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开始起哄。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喻一笑着从那群人中间走开,留下一群起哄的人。喻一已经走开,那一群起哄的人才后知后觉喻一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卓纯的座位方向,卓纯呆呆的看着他们几个,眼神里面毫无感情可言。也正是因为卓纯这样的性格,没有人会来问卓纯,喻一是不是对她有意思,他们起哄的对象永远都是喻一。

直到喻一走开,卓纯都没有听见喻一回答一句实质性的问题。其实,卓纯真的很想听到喻一嘴里说一句,为什么他会在开学第一天就知道她是一个女生,并且在语文课上替她朗读。

但很明显,卓纯会让这个想法烂在肚子里。接下来的几天,再有老师叫到卓纯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同学们都会不约而同的看向喻一那边,有些喜欢看热闹的同学甚至会笑着和老师说:“老师,卓纯声音太小了,让喻一来替她回答吧!”

每当这样的时候,喻一都会笑笑,而卓纯则会害羞的低下了头。卓纯从来没有对同学们的起哄表现出过分的激动,反倒一直是平平淡淡。两个星期过去之后,班上的人就很少会再提那节语文课上的事,很少再把喻一和卓纯联系到一起。

慢慢的,同学们也就忘了班上有卓纯这个人的存在,但没有人会忘记喻一。喻一是一个那么耀眼的少年,在班上,不需要刻意去说什么,就能引来众人的目光。而卓纯,只要她不说话,就没有人会想起她,而她本来就不爱说话。

高中的日子过得很快,尤其是从高二开始,日子仿佛不是以天为单位来计数的,更像是以星期为单位来计数,两年又能有多少个星期呢?总之,日子很快过去,很快就到了高考,高考冲刷了关于高中的一切,大家全力奔赴这一场盛宴,在盛宴结束的时候才偶然想起原来这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高考结束,是全班唯一一次所有人到齐了的聚会,包括老师。卓纯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班级上的聚会,那天晚上,喻一在黑夜的人群里依旧耀眼。卓纯看着她,忽然想起,原来整整两年的同学时光,他们两个人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唯一的一次面对面交谈,是在同学们的起哄声渐渐淡下去的时候,卓纯上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看到喻一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发呆。那天,卓纯鬼使神差的走到的喻一的身后,喻一发现她之后转头对她笑了笑,卓纯也腼腆的笑了笑。

卓纯鼓起了勇气,说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第一句话:“我一直挺好奇的,历史老师发作业的时候,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女生。”

喻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了想之后才说道:“你说的是开学那天啊,我瞎说的,没想到说对了,当时听着那个名字就感觉是个女生的名字。”

喻一一边说话,一边挠着后脑勺,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卓纯小声说道:“这样啊。”

果然如卓纯心里所想,那天就是个意外而已,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然后,卓纯笑着对喻一说道:“谢谢,你是第一个说我的名字像女生名字的人。”

然后,卓纯走进了教室。那是他们两个人唯一一次的、正式的对话。

PS:渐渐老去才知青春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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