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骁走出办公室,习惯性地四处环顾了一周,没见到唐宁的身影,先是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加班,等着他一起离开公司,无论他冷嘲热讽,还是视她为空气,都没能让她退缩。今天竟然破天荒的没在,看来是终于没耐心了。
上官骁开车离开公司,路上接到外公的电话,问他到哪了。他看了一眼前方堵车的路况,说可能还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在大院门口的时候,竟然碰见了唐庭衍的母亲,正和几个老太太有说有笑地走着,他的车窗没关,听见唐母的话断断续续飘进车内,“嗯,婚期已经定了,到时候大家都来啊……”
上官骁不由得按了下喇叭,她立刻停止了说话,一群人往边上靠,车子像是离弦的箭冲进了大院里。
走到厅外,他便听见屋里传来一阵笑声。
上官骁不由得皱紧眉头,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这些天,隔三差五往这边跑,陪着他外公的人,除了唐宁还有谁?
果然,他一走进去便看见了陪在老人身边有说有笑的女人,一并看见的,还有屋里张灯结彩的气氛,气球,鲜花,跟过节似的布置得喜气洋洋。
“上官骁你回来了!”唐宁发现了他,高兴地跑过来,注意到他在打量着屋里的布置,开心地问,“你喜欢吗?是我弄的。”
上官骁的脸一沉,还没来得及说话,老人的声音便在屋里响起,“阿骁回来了?快过来陪我下完这盘棋,宁丫头耍赖!”
上官骁警告地看了唐宁一眼,走进去,外公今天的气色很好,也比以往更有精神,好像就是从唐宁来陪他之后,他的身体虽然还是没有好转,但精神是一天比一天好。这也是上官骁没有拦着唐宁过来的原因。
唐宁去厨房帮保姆端菜,老人家慢吞吞地将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然后抬眼看向他,“阿骁啊,你外公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其他的不会,看人倒是准的。你听我的,娶了小宁丫头,你这辈子都会幸福的。”
听他又提起这事,上官骁皱了皱眉,将一枚黑子落下去,“外公,您以前说过,人一辈子只有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我不喜欢她,哪来的幸福?”
老爷子叹息一声,“你别欺负我老糊涂,我说的是,要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还喜欢晚晚,想和晚晚在一起吗?可她现在都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你再没有可能了。你啊,就当做了一场梦,将你俩的前尘往事都放下,你放下了她,自然会慢慢发现小宁丫头的好。”
“勉强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结果,您已经看到了,我妈当年就是听了您的话嫁给了我爸,现在又过得幸福吗?”上官骁一时冲动,说完便后悔了,生怕刺激到老爷子。可老爷子没他想象的那么脆弱,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而后叹息一声,不再劝他,“也罢,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等你受够了,痛够了,自然会放手。”
…………
上官骁都已经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直到吃饭的时候,唐宁突然变出一个蛋糕,笑吟吟的,“surprise!”
上官骁一愣,她已经点好了蜡烛,将蛋糕往他面前推进了一点,“快许愿啊,生日许愿最灵验了,一定可以实现的。”
上官骁目光闪烁了一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也没说话,也没闭眼。唐宁习惯性地给自己找台阶,“哈哈,那你把许愿机会让给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上官骁打断,“真的可以实现?”
唐宁愣了愣,随即笑着用力点头。
上官骁勾起嘴角,淡淡地说,“那我希望你从我眼前永远消失。”
唐宁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老爷子气得直咳嗽,上官骁瞥了一眼外公不好的脸色,笑了笑,“我开玩笑的,吃饭吧。”
究竟是不是开玩笑,三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晚饭后,老爷子让他送唐宁回去,上官骁也没有推辞,拿了外套站起身,“走吧。”
唐宁一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影子,仿佛那么近,又那么远……
冷不防的,上官骁停下了脚步,她直直撞上他的后背。
伸手捂住被撞疼的鼻子,还没抬头就听见他淡漠的嗓音,“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是太傻还是太坚强,我那样对你,你依然雷打不动地在我身边阴魂不散。”
唐宁咬着唇,以为他又要对自己说什么难听的话,她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反正再难听的话都听习惯了,又不会少一块肉,听听就罢了,她不会往心里去的。因为她知道,真正的上官骁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在用尖锐的外表伪装他的内心,拒绝别人的靠近。
可是上官骁并没有再说什么,拉开车门,“上车。”
唐宁一愣,抬头看向他。
上官骁已经坐进了车内,只留给她一个后背,唐宁目光闪烁地看了他半晌,直到上官骁转头不耐烦地催促,“你到底走不走?”
她抿了下唇,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已经开出了一段路,一直沉默的唐宁突然冒出一句,“不走,打死都不走。”
上官骁瞥了她一眼,听明白她的意思,看着她执拗的目光,心头荡漾了一下,有些无奈。
他没有办法像对张诗一样对唐宁,最多的只能对她无视。因为他知道唐宁和张诗是两种不同的人,正如他外公所言,唐宁是个好姑娘,可惜这世上很多事往往就是这样,你爱的人不爱你,爱你的人你不爱,在不爱你的人眼里,你的好只是一种负担。
…………
经过市区的时候,唐宁非要他停车,陪她去逛下超市,上官骁本想将她扔在路边就走,反正这边能打到出租车,但她一直拖着自己的手臂不放,坚持说买完东西立刻就走,他被她缠得没有办法,被半拖半拽地下了车,她一路说着好话将他往超市拉。
上官骁黑着一张脸,一路都没给她好脸色看,但唐宁已经很满足了,开心得不得了,拉着他直奔超市入场的自助照相机。
“陪我拍张照吧,拍完就走,行不?”唐宁哀求的语气。
上官骁想也没想地拒绝,眉头紧皱,“不要。”
“这是我上学时候的梦想呢,和自己喜欢的人来拍一次照片。”唐宁低声说,“就当满足我一个生日愿望,好不好?”
上官骁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我的生日,满足你的愿望,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霸道的说法。”
“最多我跟你保证,一个星期不出现在你面前,行不?”唐宁死死扯着他的手臂,不要他走,周围过路的人已经对他俩投来打量的目光,上官骁尴尬不已,低吼,“放手!”
“两周!”
上官骁用力掰她的手指,眼看着就要将唐宁的手掰开了,她突然哇哇大叫起来,“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们母子,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上官骁阴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没办法,咬牙切齿地说,“一个月。”
唐宁犹豫了一下,眼看着上官骁又要继续掰她的手指,她一咬牙答应了,“一个月就一个月!”
上官骁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果然不能对这个女人产生一丁点的同情,稍微和颜悦色一点就蹬鼻子上脸!
敷衍地随便摆拍了两张,上官骁全程没有笑容,拍了两张便不耐烦地催促唐宁,“走了!”
唐宁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要求他笑或者多拍两张,宝贝似的收起那几张照片,开心地率先走出去。
上官骁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走出去,抬眼便看见迎面走来两个人。
女人很瘦,瘦得几乎不成人形,双眼凹陷无神,脸色也是病态的惨白。而被她挽着手臂的男人,则也是同样的干瘦如柴,一脸病态,两人走在人群里,十分显眼,一看便令人心知肚明——这两人都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上官骁皱了皱眉,目光从那女人脸上新新旧旧的伤口扫过,心里没有丝毫同情,就如同看到一个陌生人一般,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喂你等等我,别走这么快啊。”唐宁买了一个保温桶,转眼便见上官骁走远了,连忙追上去。
她将保温桶在他眼前晃了晃,宝贝似的,笑着说,“我跟你说,你这种总是加班不注意身体的,到了中老年的时候会一身毛病。我不会做饭,但煲汤还不错,以后我每天都给你煲汤带到公司去,你拒绝也没用,反正我就是要带。”
上官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说了也是白说,反正也劝不动这固执的女人,目不斜视地双手插兜往前走。
张诗驻足,回眸怔怔地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女人蹦蹦跳跳,一脸幸福,而那男人虽然表情冷漠,但却并没有拒绝她说给他每天带汤。她望得出神,直到那两人进了电梯,她才愣愣地收回目光。
一转眸,便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脸,这张如同恶鬼一般的面孔。张诗不禁悲从心来,她落到如今的下场,全是因为这个男人还有陆晚,她以为他痴情到这辈子都只会喜欢陆晚一个人,如今看来,并不是他只会喜欢喜欢陆晚一个人,而是他会喜欢除了她张诗以外任何一个人。
张诗握紧手指,感觉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凉,然后被一股怒火烧地沸腾,两种极端的感觉在她胸口冲撞撕扯。
她那么爱这个男人,爱了他这么多年,所有的青春和感情都给了他,却被他无情地抛弃,退婚,成为了B市所有人眼中的笑话。凭什么?她辛辛苦苦陪着他一路走来,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那个女人是谁?凭什么可以站在他身边和他说说笑笑?
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她的心,张诗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发抖,双眼通红。
…………
唐宁坐在副驾驶上,刚系好安全带,就接到她母亲的电话。
“喂,妈。”
“刚下班嘛,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上官骁侧眸看了一眼,她撒谎脸都不红一下。
“都说了我不过生日,干嘛将二哥他们都叫过去啊……”
生日?上官骁意外地挑了下眉,等到她挂了电话,等红绿灯的间隙,他才看了她一眼,问,“今天……你也生日?”
唐宁坦然地耸耸肩,“是啊,很有缘吧!”
她之所以没有告诉他,是怕他赶自己走——自己的生日不过,跑来他家凑热闹。
上官骁抿了抿嘴角,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所说的生日愿望是怎么回事。
“生日快乐。”他淡淡地说了一声。
唐宁诧异地看向他,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她就知道,上官骁根本就不是表面看着那么冷漠的人,他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红绿灯变幻,上官骁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开动。
唐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心地笑起来,偏头望着上官骁的侧脸,“对了,还有一件很有缘的事呢,就是我一个好朋友,是你的学姐——”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上官骁脸色一变,瞳孔睁大,唐宁错愕地顺着他惊恐的视线望去,一道刺眼的灯光打过来,射得她睁不开眼,她下意识用手指挡着眼睛,随即感到车子一个猛地转盘,朝着旁边的大树冲去!
车子撞在大树上,上官骁刹车踩得及时,两人只是一个俯冲,脑袋在玻璃上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唐宁捂着额头,下意识朝着车窗外看去,便见那辆车穷追不舍地朝着这边冲过来,仿佛要和他俩同归于尽一般。
唐宁吓得发抖,浑身血液都倒流进脑海里,根本不容她思考,也来不及慌张,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迅速按下了上官骁的安全带按钮,而后打开车门,将他狠狠推了出去。
上官骁落地便滚下了斜坡,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转。他听见一声猛烈的撞击,耳朵里嗡鸣了一声,下一刻脑袋便撞在了花坛上,什么也听不见了。
…………
上官骁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唐宁浑身是血,从一辆燃烧着的汽车里爬出来,朝着他缓缓爬来,身体在地上拖出一条血路。
他眼睁睁看着她爬向自己,动弹不得,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看着她流着泪,嘴里痛苦地说着,“上官骁,救救我,我不想死……”
上官骁从梦中惊醒,后背早已是一片汗湿。入眼是头顶白花花的灯光,后脑随即传来一阵钝痛,像是被重物敲击过后的钻心的痛,他痛苦地皱起眉,浑身骨头也仿佛散架般,微微一动便令他痛呼出声。
“少爷,你醒了?”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上官骁吃力地缓缓转过头,是外公家的保姆,她上前扶着他坐起身,关切地问,“您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我去叫医生!”
上官骁轻轻拉住她的手腕。
保姆回过头,看见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忧,“唐宁呢?”
他记得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是唐宁不顾一切将他从车里推出去,而她没来得及逃出来,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剧烈的撞击声。
梦里的场景在他眼前浮现,上官骁的心里涌起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惧。
“唐小姐在隔壁病房,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唐先生交代了,唐小姐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会追究您的责任,让你好好养伤。”保姆安慰的话,反倒让上官骁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
唐先生,哪个唐先生?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唐宁是不是伤得很重,是不是——
上官骁不敢想下去,一把扯掉了手上的点滴瓶,吃力地要下床,去看看唐宁。
“少爷,你干什么?”保姆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制止了他,“你的伤虽然不是很重,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好好休息啊!”
“送我过去看唐宁。”上官骁沉着脸命令道。
保姆面露难色,“唐先生交代了……”
“你是谁家的保姆?”上官骁虽然声音微弱,但严厉异常,保姆吓得一个颤抖,不敢再有异议,连忙扶着他出去。
一走出病房,就看见隔壁病房的门口站着好些人,其中一位是唐宁的母亲,他见过,正伏在丈夫的怀里捂着嘴无助地哭泣,她丈夫也同样是一脸悲痛的神情。
唐庭衍一家人也来了,唐母正在安慰着唐宁母亲,唐宁的弟弟在门口焦躁地走来走去。而陆晚和橙橙则是站在角落里,同样是一脸沉色。
“大伯母,二哥,你们都先回去吧,你们已经一天没有休息了,大人扛得住,小孩不行。”唐飞突然顿住脚步,像是突然长大了似的,一脸严肃地安排着,“这里有我看着,我姐醒过来,我马上通知你们。”
“是啊,这里有我们守着就行了,人再多也没用。”唐宁父亲也赞同地说,“明天还要麻烦你们送饭过来……”
唐母又安慰了唐宁母亲两句,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那好,我们就先走了,明天再过来换你们。”
说完,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病房门口一脸愧疚痛苦的上官骁。
唐母微微沉了脸色,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唐宁是坐着他的车出的车祸,是因为他才出了这场车祸,但在最危险的时候先将上官骁推出去,这是唐宁自己的选择,虽然替她不值,但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上官骁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显然唐宁母亲并没有她这么理智,顺着她的目光一转头就看见了上官骁,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哭声更大了,作势便要冲过去和他拼命,“上官骁,我女儿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了她!你知不知道医生说就算她醒了过来也有可能要截肢?”
唐庭衍拉住她,劝她理智一点,“是小宁自己去找的人家,也不能怪上官骁。罪魁祸首是张诗,上官骁也是受害者。”
唐宁母亲大概也是无话可说,理智让她反驳不了唐庭衍的话,可她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痛恨着上官骁。
上官骁一直沉默着,高大的身体在此时却像是随时要倒下一般摇摇欲坠,脸色惨白,额头上缠着一圈绷带,昏迷了一天,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渣,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废和失魂落魄。
陆晚看得出来,他对唐宁不是没有感情的,唐宁对他这么好,为他付出这么多,又因为他现在还躺在特别看护室里生死未卜,他也并非冷血无情的人,一定会有所动容。
正想着,便看见上官骁走了上去,站在唐宁母亲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沙哑的嗓音透着疲惫。
半晌后,他直起身,满眼愧疚自责地望着唐宁母亲,轻声说,“您说得对,唐宁是因为我才出了这种事。您放心,若她真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照顾她一辈子。”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唐飞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冷冷地说,“你若是敢不娶我姐,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我会照顾她一辈子……但我不能娶她,对不起。”
唐飞一愣,暴跳如雷,“你什么意思?!”
唐庭衍上前握住了他挥起的拳头,目光闪烁地望着上官骁,“你是嫌弃她的腿?别误会,我们并没有要你负责的意思。”
“不是。”上官骁摇摇头,下意识看了陆晚一眼,陆晚飞快地转开头,拒绝和他对视。
上官骁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随即转头看向唐庭衍,内疚但是坚定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不想唐宁跟着我被耽误一生。跟她的腿没有关系,即使没有发生这种事,我也不可能娶她。但是我说到做到,我一定会照顾她一辈子。”
唐飞握紧的手指渐渐松懈,上官骁脸上执拗的神情让他怔仲了一瞬。无奈,只得叹息。这种不能将就不能自我勉强的感觉,他懂,但他姐姐,实在是太可怜了……
几人没能在病房门外争吵多久,护士便赶来将上官骁强行带回了病房,责怪他不顾自己的身体,是会留下后遗症的。
唐母唐父和唐庭衍一家一起出去,两人上了家里的车,司机送他们回去,唐母正为唐宁的事情难过着,没心情说话,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便钻进了车里。
“那个开车撞人的女孩子,交给你处理。”唐父临走的时候叮嘱唐庭衍。
直到他们的车消失在视野里,陆晚这才牵着橙橙,慢吞吞地往路边走,去打车。
唐庭衍从背后拉住了她的手。
陆晚转头看向他,他没说话,皱着眉,沉默地盯着她的脸,陆晚也不说话,跟他对视着,两人就这样无声地站在路边对峙着。
就因为前两天橙橙离家出走的事,他说了几句重话,他好像不太高兴,可他说了那些话,她也便不高兴了。
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她任性自私,他怎么说得出口这么重的话?还说不想和她在一起,逗得橙橙要哭不哭的,她哄了半天才哄好。
有他这么做人父亲的吗?一点耐心都没有,女儿犯了错不会好好教育,跟她讲道理,就只知道发脾气!孩子本来就敏感又脆弱,他说那些话,也不考虑一下会不会刺激到她?
这些天,他一直不主动和她说话,她便也当他在家里是空气,两人愣是几天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晚上也是陆晚陪着橙橙睡,唐庭衍一个人睡隔壁。
“上车。”最后还是唐庭衍开口打破了沉默,说了这几天来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陆晚抿了抿嘴角,淡淡地说,“不必了,我们自己打车,省得您看孩子不顺眼,将我们半路丢下。”
她阴阳怪气的话令他皱了皱眉,唐庭衍眼眸里闪着冷意,看着她,淡淡地说,“我好像哪里招惹到你了?”
哪里招惹到,他自己心里清楚!陆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用力甩脱他的手,而后再次牵住橙橙的手,往出租车招停站走。
橙橙大气也不敢出,她当然看得出这两人在吵架,也察觉到是因为自己的事,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唐庭衍只想和她妈在一起,不想要她?
刚冒出这个念头,身子突然一轻,她已经被人从身后抱了起来。橙橙惊呼一声,随即落入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
“我们走,让她自己打车回去。”
唐庭衍抱着她走向一旁的黑色越野车。
陆晚在背后气得发抖,几步追上去,又不敢去拽橙橙,只能小跑着让自己的脚步不落下,跟在他身边,气急败坏地质问,“唐庭衍你到底想怎么样!”
唐庭衍停下脚步,睨了她一眼,语气平平,“我看我女儿顺眼得很,只是看你不顺眼,所以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橙橙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俩吵架的事跟自己无关。
陆晚死死咬着唇,恨不得将他神情平静的这张可恶的脸瞪出一个大洞来,最后只能妥协地闷声钻进了车里。
…………
回到家里,唐庭衍便带着孩子上楼去洗漱,睡觉。
橙橙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身后一脸又气又委屈的陆晚,忍不住仰着脸对唐庭衍说,“你们不要吵架了嘛,今晚我们三个一起睡好不好?”
唐庭衍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进去洗澡,自己睡。”
说完,在橙橙错愕的目光中,他突然转身走向陆晚,陆晚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粗暴地一下扯过去,紧紧拉着她的手,将她连拖带拽地往楼上拉去。
“早点睡,晚安!”唐庭衍说完,“啪”的一声,在橙橙面前关上了门。
陆晚震惊地盯着他的后背,直到他关上了门,转过身走向自己,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下意识后退一步,怒视着他,“你干什么啊?”
唐庭衍盯着她的脸,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却让陆晚一下子涨红了脸,骂了一句“臭不要脸!”
唐庭衍逼近一步,一把钳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微微抬起。她白皙的小脸在他的手中像是一颗圆润光泽的珍珠,双目圆瞪,澄清晶亮的眼睛瞪着他,手脚都在挣扎着。
唐庭衍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冷冷地看着她,随即一把将她拖过去扔到了床上。
陆晚被摔得脑子晃荡了一下,下一秒,一道黑影便沉沉地压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便开始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清冷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陆晚又气又急,手脚却被他桎梏得死死的,挣扎不开。
她偏头避开他的吻,却被他一只手掰了过去,面对着他。
唐庭衍的眼中浮现出一抹不耐烦的怒意,语气不善,“我劝你赶紧亲我一下,免得我一会更生气!”
陆晚咬牙切齿,“滚!”
唐庭衍目光一沉,随即便一口狠狠地咬在她不肯认输的小嘴上。
这一下是用足了力道,并非和她小打小闹,陆晚立刻便感觉到尖锐的疼痛从嘴唇上传开,随即一股湿热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
她又疼又气,心里委屈得不行,偏偏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力气悬殊,只能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强势霸道地动作。
他略有些用力的啃咬着她的脖颈,心里也是气得不行,她可真是沉得住气,愣是不肯跟他道歉!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脸上,唐庭衍动作一顿,怔怔地抬起头。
昏暗的光线中,她眼中的泪水尤其闪亮,满目的委屈和愤怒,嘴唇被她咬得紧紧的,咬开了伤口,牙齿上全是红色的血渍。
唐庭衍目光一闪,心里虽然生气,但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却不由得松了一些。
“你还委屈,你是不是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的话音刚落,她便挣脱了他的手,一拳重重地朝着他脸上挥去。
唐庭衍猝不及防,被她一拳打在唇角,下意识往后一躲,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陆晚飞快地爬起来,扑过去拳打脚踢,愤怒地骂道,“混蛋,太过分了,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唐庭衍我告诉你,大不了我带着孩子跟你分开过!”
她说了一句无心的气话,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他心里,一下子将他的怒火浇灭。
这个女人还真是将他吃得死死的,知道他拿她没办法,带着孩子跑路这种事,她是做得出来的。
唐庭衍深呼吸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手背上青筋爆起。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掐死她的冲动,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地上。
“放开我!”陆晚恨恨地瞪着他,眼中泪光闪动。
唐庭衍心软了一瞬,又想到她说要带着孩子和他分开过,沉默半晌,忍气吞声地说,“别闹了。”
“到底是我在闹还是你在闹?”陆晚抓狂,“橙橙离家出走那天,你阴阳怪气说了那么一通话,然后便是跟我冷战,唐庭衍我受够了你的喜怒无常!”
“我跟不跟你说话,你在乎吗?”唐庭衍面色一冷,还是没抑制住,没好气地争辩了一句,“毕竟橙橙才是你最爱的人,我算什么?”
陆晚面色一僵,瞬间愣住了。她仿佛闻到了空气中满满的醋味,情绪复杂地盯着他的脸。
她总算明白了,原来他因为这点小事在吃醋,还吃醋了这么多天。她该说他幼稚,还是该说他无聊?两个人在一起时间越久,她就越觉得他这个人脾气不好还小心眼,以前那些温柔儒雅,善解人意,不过都是他为了迷惑她的假象,现在将她吃得死死的,便开始暴露了本性。
陆晚无奈又好笑,可自己偏就吃他这一套,跟他一点都生不起气来。
她叹了口气,动了动手指,示意他放开自己。
唐庭衍哼了哼,松开了手,陆晚双臂一伸,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猛地扯近自己。
唐庭衍被她冷不防往下一拽,鼻尖重重地撞在她的脸上,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双手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你们两个都是我最爱的人,知道吗?”她的嘴唇在他耳畔摩挲,手指顺着他的背脊滑下去,声音轻柔蛊惑,“连自己女儿的醋都吃,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你作。”
唐庭衍沉了脸色,随即张口想要反驳她,却被她狠狠吻住了薄唇,牙齿在他唇肉上重重咬了一口,报复的力道。
她咬了人,迅速地爬起身,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服,一边飞快地往浴室逃窜。
唐庭衍还没回过神,她便锁上了门,心虚地在浴室里按捺住狂跳的心脏。
她知道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干脆搬了小椅子坐在门口,趾高气扬地说,“你要是不走,我今晚就在里面睡了,反正衣帽间有沙发。”
门外沉默了半晌,随即一道黑影落在门上。
“开门。”低哑的嗓音,语气淡淡的。
“我不。”
“现在开门,我们还有话好说。”他温和地和她商量道。
陆晚压根不信,她要是现在出去了,指不定被他怎么报复地折腾。
“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他笑了笑,语气有些诡异,“等我进来了,你今晚哭晕也别指望我饶了你。”
“你别威胁我,我是从小被吓到大的,有本事你就进来,可千万不要饶了我。”陆晚不屑一顾地说,一边站起身,朝着镜子走去,准备卸妆洗脸了。
她的话说完,门外便没有了动静,那纸老虎大概是坐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陆晚洗了脸,刚脱下身上的外套,撩起袖子准备放热水洗澡,门外便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她没当一回事,脱下外裤,然后便听到了门锁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陆晚脑中警铃大响,转头望去,便见唐庭衍靠在门边,笑吟吟地望着她,手指上转动着一把钥匙。
陆晚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忘记了身后便是浴缸,整个人往后跌坐下去。
她挣扎着坐起身,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也不停往脸上滴着水,惊恐地望着一步步朝她走近的唐庭衍,那脸上狰狞的笑容。
“我……我开玩笑的,老公,你先出去,等我洗了澡,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便一脚踏进了水中。
陆晚被呛了口水,拼命地咳嗽,他一手轻轻搭着她的肩,一手善解人意地拍着她的后背,陆晚被他的手碰得毛骨悚然,挣扎着便要从浴缸中起身,却被他一把拽了下去,跌坐进他怀中。
“可我不是开玩笑的呀。”他笑眯眯的,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深情款款地望着她,“洗澡是吗,我帮你啊。”
“不用了不用了。”她赔着笑,一边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一边拼命想要挣脱他,唐庭衍像是看着一只被逮住了尾巴无处可逃的小老鼠,笑吟吟地望着她,等到逗够了,这才猛地握着她的腰,将她放置到自己身上,脚尖勾开她的脚尖。拆吃入腹。
………
橙橙蜷缩在被子里,给谭致远发微信语音,十分苦恼地说,“我爸爸妈妈好像在吵架,不过现在没动静了,不知道是谁打输了,不管谁打输我都很心疼,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谭致远没有回她,她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大串,发送过去,抱着小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 无聊着,最后实在耐不住,给谭致远打了个电话。
他的手机关机了,大概是睡了吧,橙橙有些失落,明天是周六,她本来还想约他一起去看电影,他好像很忙,周五一放学就被家里的人匆匆的接走了,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然后被敲门声叫醒,“橙橙,起床了,我们要去医院看望小姑。”
橙橙应了一声,没有赖床,很快地起床梳洗,乖乖地换好了衣服,唐庭衍和陆晚已经坐在客厅整装待发了。
她看见两人都戴着口罩,唐庭衍靠在沙发上,一边滑动着手机一边低声说着什么,她妈靠在他肩头,看着他手机,时不时回答两句。
看样子,他俩是和好了,她不用再纠结选择谁,松了口气。
“小姑醒了吗?”橙橙一边穿鞋子,一边好奇地问。
她昨天听到医生叔叔说,小姑伤得很重,既然醒过来了,应该就是没事吧?
可是陆晚的脸上却划过一抹沉重的神色,没有说话,摸了摸她的头,而后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到了医院,橙橙才明白她脸上的沉重是因为什么。
病房内,所有人都同样一脸沉重地站着,病床上的女人虽然沉默,神情却比所有人都轻松很多。
“医生说我没事了,再住院调养一个月就可以出院了,你们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唐宁挤出一抹笑容,声音虚弱,脸色也是大病初愈� ��苍白,她拉住母亲的手,安慰地说,“妈,不要哭了,你不是一直想去瑞士旅游吗,等我出院了就带你去玩。”
她越是故作轻松,唐宁母亲的眼泪就掉得更厉害,将头撇向一边,不忍心再看她空荡荡的右边裤管。
“我真的没事,你们不要担心我。出了这种事是谁也不想的,但既然已经发生了,痛苦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你们再哭下去,我也要哭了啊。”唐宁的眼角闪动着泪光,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可是大家都只是沉默,谁也没有回应她的玩笑。
唐宁叹了口气,“我想和单独和二嫂聊聊,可以吗?”
陆晚站在一旁,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无措。
唐庭衍拍了拍的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担心,而后转身牵着橙橙,对众人说,“我们先出去吧。”
……
陆晚看着病房的门被关上,唐宁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嫂,过来坐。”
陆晚深呼吸一口气,而后转过身走过去。
“要喝水还是吃水果,你随意。”唐宁看了眼自己的腿,苦笑,“我不方便,就不招呼你了。”
陆晚虽然跟她感情不深,但同为女人,她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失去一条腿意味着什么,她连想都不敢想,从今往后,唐宁都要靠着拐杖和假肢生活了。
她喉咙里难受得厉害,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此时说什么都显得无力,最后还是唐宁开口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二嫂,上官骁喜欢的人是你,对不对?”
陆晚一怔,抬头看向她,目光慌乱,唐宁笑了笑,“你不要紧张,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很好奇,他以前是怎么样的,他喜欢的类型又是什么样的?你应该很了解他吧,可以和我说说吗?”
陆晚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低垂着眼睑,半晌才抬眸看向唐宁,不解又心酸地说,“你为了他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还是不肯放弃吗?”
叫她放弃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去有些不妥,但她还是不忍心,即便是冒着被误会的风险,也还是想劝唐宁迷途知返。正如她所说,她了解上官骁,所以她知道上官骁是不可能喜欢她的。
好在唐宁并没有误会她的好意,笑了笑,眼中浮现出苦涩无奈的神色,“想要放弃,可还是喜欢,我勉强不了自己的心。”
陆晚沉默地望着她,她从没见过这么傻的女孩,在自己的认知里,无论做任何事都要问一句值不值得,对方值得自己付出,她才会付出,即使是对朋友,对伴侣。她是个理智到冷血的女人,唐庭衍总是说她自私,他说得没错,自己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若是要她一味的付出,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她很快就会放弃的。当年追求上官骁,最后不也是退缩了吗?
“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唐宁用手掌摩挲着自己空荡荡的裤腿,认真地说,“他没有对不起我,就算到最后我也没能得到他的心,我也不怪他,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告诉了我,不会喜欢我,要我放弃,是我自己要喜欢他的,没什么好抱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不需要对我负责。”
陆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即使唐宁比她还大一岁,但她心里仍旧对她生出一种对妹妹的怜悯心疼。她是唐家唯一的女孩子,全家人都喜欢她,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吧。
门外,上官骁静静地站立半晌,唐宁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划开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要直不起身。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淡淡的男声,“我知道唐宁是这意思,所以她还在手术室的时候,我就跟家里的人说了,不要为难你,唐宁不会要你负责的。”
唐庭衍的话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上官骁艰难地转过身,对上他平静的眼眸,第一次觉得不敢直视,狼狈地转开视线。
他什么话也没说,握紧了拳头,半晌,从他身边擦肩走过,将背脊挺得笔直。
唐宁很傻,很固执,他又何尝不是呢?如果因为愧疚而娶了唐宁,更是对她的残忍。因为他也同样勉强不了自己的心。
…………
电梯里,陆晚忍不住当着橙橙的面问唐庭衍,“张诗会判多久?”
唐庭衍从反光镜里看了她一眼,“无期是一定逃不了的,她一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死刑都不足以让人泄愤。”陆晚冷冷地说。
唐庭衍揽住她的肩,手指抹了下她的眉头,“别为了这种人生气。”
他的手指将她皱起的眉头一点点抹平,陆晚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告诉他,唐宁刚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走出电梯,陆晚便接起,声音还带着一点余怒,显得僵硬,“你好。”
“陆小姐,是我。”电话里的人带着哭腔,“你现在有空吗,我们见一面好不好?”
陆晚一愣,半晌才想起是张诗母亲的声音,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没空,我永远都没空见你,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张诗死有余辜,你教出这样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好自为之吧!”
她一口气说完,气愤地挂断了电话,将那个号码拉黑了。
…………
电话那头,张慧尖叫一声,将手机狠狠地砸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陆晚,陆晚!
她念着这个名字,发疯似得将手边能触到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张慧发泄了一通,抓着头发缓缓蹲下身,心里又烦躁又害怕,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仿佛张诗这次是真的完了。
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做出这种事,撞谁不好,偏要去撞唐家的人,换做别人,多拿点钱就能摆明,可她偏偏撞了唐宁,落了一个无期的下场!
张慧恨铁不成钢,如果张诗此刻在她面前,她恨不得亲手将她掐死,可是生气归生气,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坐牢,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定要想办法将她弄出来,虽然,希望渺茫……
张慧深呼吸一口气,狠狠掐着掌心,逼迫自己冷静。而后掏出手机,给亲戚朋友的电话都打了个遍,以前对她巴结得要命的那些人,纷纷变了一副嘴脸,假惺惺的说自己帮不上忙,更有甚者,还挖苦了她几句,说坐牢挺好的,可以帮她教好女儿。
张慧气得两眼翻白,最后只剩下一个号码没打,她最后的自尊不允许她去求这个男人。
张慧闭了闭眼,救人心切,最后也只能不要自尊,拨出了那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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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一接通,她就低声下气地说,“宋明,你一定要救救诗诗,诗诗出事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她掐着掌心,强忍着尴尬,哀求道,“诗诗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坐牢,在里面呆一辈子吧?现在只有你能救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一声嗤笑。
“你女儿又在外面犯什么事了?”
听见上官燕的声音,张慧浑身僵硬,一张脸因为耻辱涨得通红。
“她上周刚来找宋明要了两万块钱,好像是毒.瘾犯了,你又不肯给她钱。”上官燕叹息一声,“虽然宋明不喜欢她,但我跟他说了,好歹是他在外面的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就当拿点钱打发叫花子吧,看她可怜,也算是给我们的宝宝积德,做点善事。”
张慧颤抖着,手指用力握着手机,仿佛要将它捏碎似的。
上官燕的声音像是毒蛇不停地钻进她的耳朵里,顺着血管慢慢爬到她的心脏,疯狂啃咬着她的血肉,让她痛苦不堪。
难堪,耻辱,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缠绕着她,张慧闭了闭眼,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额头因为隐忍而布满了青筋。
深呼吸几口气,她睁开眼,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的话,“我有重要的事要和宋明商量,你把手机给他。”
“他现在不方便接你的电话,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这个家是我做主。”
张慧终于受不了,阴沉着脸咆哮出声,“我让你把手机给他!”
“张慧,别给脸不要脸。”上官燕也不再跟她说笑,语气冷了下去,“我不管你女儿出了什么事,都和我们家无关,宋明已经不再管你们母子俩的事了,你不要再找任何借口来缠着他,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张慧接连受挫,精神几乎压抑到崩溃的边缘。
她缓缓在床边坐下,紧紧握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阴鸷可怕。
半晌,她拎包出门,打车直接去了宋明和上官燕现在住的地方,宋明和她离婚的时候,她就打听到了这个地方,只是一直没有来过。
张慧按响门铃,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胖女人,保姆的模样,打量着她,“你找谁?”
“叫宋明出来。”张慧淡淡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