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他这一面，有什么特别意义吗？”阿修问。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尼禄摆了摆手，“既然他想见我，那就见他一面。”

“诶？”阿修头歪了一点，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好吧其实我是有目的的。我直接点破他的幻想，他那种破烂性子，会恼羞，也会明白很多事情都需要靠自己。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以为他的身后一直有神在庇护他，他何德何能。对他来说这算是坏处，也算是好处吧？”

“可你说话必须这么不留情面的吗？”

“情面？我对一个凡人需要什么情面。你看到他心里的戾气了吗，哪怕我是那个赐予他这一切的人。”

“看到了，再明显不过的负面戾气。只需几句话，就能将对你的狂热尊崇化为戾气，人类真是有趣的生物。”

“并不全是，只不过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两个人站在一座高楼边缘，狂风肆意蹂躏他们的头发，雨滴却透过他们的身体滴落在脚下，这一幕看起来十分诡异。

阿修今天没有在家里看管那条狗，饭后他就把狗放进笼子里，跟随着尼禄出门。尼禄与陈烨会面的时候，阿修就在不远的一座高楼上看着这一切，距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他想看。

其实阿修也想出来外面走走，虽然一成不变的生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在那个地方他早就习惯了。不过每天都在家里看管辛巴也让他觉得有点枯燥，人间不比那个地方，这里有无数有趣的事物在等着他去探寻。

“明天他就会去录制节目了，这个访谈会让他一举成名，到时候他的愿望就算实现了。”尼禄说。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接下来就是他实现自己的**的时候了，他已经张开了他的双手，所有的**果实他都想摘下来，塞进他的口袋里。”

阿修已经不是刚降临人间的时候了，现在他的思维逻辑已经非常清晰，很多事情在他脑袋里稍微运转就能想明白。但是陈烨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接触的第一笔交易，他也很想知道实现愿望之后的陈烨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人类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无限可能的脑回路。很相爱的两个人很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反目成仇，两个人忿恨了半辈子也能因为一个小小转折就握手言和，这是阿修想不明白、也最感兴趣的地方。

“喂，尼禄。”阿修轻声唤道。

“嗯？”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阿修挠挠头，“有时候你无赖得像个地痞，有时候你又严肃得像个站在政坛上的政客。你现在这个样子，说出来的话我没办法完全理解。”

“以后你会慢慢明白我的，”尼禄笑了一声，弯腰坐在天台边缘，“你现在算是个与‘亚当’一样的人，是吃了‘伊甸园之果’的人了，别老是把自己假装的像个刚被上帝捏出来的小人一样。一直假装笨蛋，会真的变笨的。”

阿修也坐了下来，双腿轻轻撑起仿佛踏在这座城市之上，“笨蛋不是等于单纯吗，干嘛非要把自己弄个像个高人一样，活得太累会折寿的。”

“傻子吧你，”尼禄笑骂，“刘备称帝的时候我老爹也登上王位，现在大清都亡了这么多年了我还只是个小王子，你少活个几年算什么。”

“那是多少年啊？我对年龄没什么概念诶。”阿修嘿嘿傻笑。

“不知道，”尼禄哼唧，“我也没去算。我就盼着死老爹多活他个千百年，让我多潇洒一段时间。”

“你不想当‘王’？”

“不想，这种东西只会禁锢我的脚步。”

尼禄嘴上是这么说的，并且心里也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王位这种东西他从来就没什么渴求，他巴不得到时候那个当“王”的老爹会突然把王位传给他的哥哥弟弟谁的，这样他就能继续游山玩水。每天待在那一个地方，说是王，其实也是一只被囚在鸟笼里的小鸟。像尼禄这样的人，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王权富贵，他只是一只渴望自由的鸟儿，只想飞，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什么时候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看一看风景，王位对他来说，实在太遥远。

但是，对于王位，他也从不抗拒。每个流淌着王之血脉的男儿，心中早有那一觉悟，真到这么一天，自己也会坦然接受，这是每一个传承者的觉悟。

想来这就是凡间自古以来被称作“王的哀伤”之类听起来就很中二的东西吧。

“当上‘王’是个什么样的体验呢？”阿修喃喃。

“有事的时候就坐在那里听人家唧唧歪歪地说事，没事的时候就在自己的‘王居’里当一只被绑住脚的小鸟，能看到天空却不能展翅。哪怕你用尽了力气想闯出去，也只是撞到那一层无形的屏障。”

尼禄双手支在脑后往后一躺，双眼直视着天空。濛濛细雨还在飘着，但是没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地板上的水渍就积在他的身下，没有一滴沾染上他的衣服。

“是这样的吗？那可是万人之上的王位啊。”阿修扭头看着尼禄。

“那又怎么样？”尼禄不以为然，“母亲从小就教导我各种道理，各种当王需要的知识。她是整个位面最温柔的女人，可是她也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阿修撇了撇嘴，哪怕他完全融合了“伊甸园之果”也不会明白尼禄心中所想。这种想法根本与智商无光，那是潜藏在尼禄内心里不为人知的自由意志，根本就跟王位没有必然关系。

“那为什么‘王’要立你为世子？你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为什么必须是你？”阿修不解。

“我不知道，母亲说我降世的那一天，位面之空泛五彩祥光，人间龙腾凤舞，我是那个‘天选之人’。”

人间有没有龙与凤这种东西尼禄不知道，但是很多篡位称帝的人都说自己看到了龙滕九天是天选之兆，想来那应该是真的有的吧。

“我听过这个故事诶！”阿修来了精神，“王特地给你取了‘尼禄’这个名字，他说这是天定的王者之名，想想都觉得好酷啊！”

“哦，”尼禄翻了个白眼，“人间不是也出过一个什么鬼皇帝叫尼禄的，后来他也没怎么地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阿修挠了挠后脑勺，“那真有这么一天王召唤你回去继承王位了，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尼禄哼唧，“那就去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阿修也觉得有点无趣，想来“王位”这种东西不是他能明白的，索性不多去想了，躺在尼禄的旁边望着晦暗的天空，毛毛雨穿过自己的身躯落在身下，嘴里喃喃，“好奇怪的城市，这天气怪得就像首辅大司君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尼禄歪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还没找到那个纯净的灵魂呢，”尼禄心想，“你在哪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