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尼禄一瞪眼,"我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游荡的时候啊,其实发生过好多故事来着,那时候我对人性还是一无所知的好吧?"
"比如?"
"比如在深夜的街道旁扶起喝得伶仃大醉的苦命上班族,递上一杯热牛奶听他们讲生活中那些故事,被上司劈头盖脸的臭骂啊、抽烟的时候总是选择最适口的牌子却要在点外卖的时候一块五毛都要细细掂量啊、回到家里听黄脸婆抱怨家里的房子怎么怎么小水电费又花了多少多少啊、小孩子又要交杂七杂八的费用啊..."
尼禄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盒,分了阿修一根之后自己也点上,"比如那时候坐在街道的一个画架前面,递给那个留着一条小马尾的艺术家一倍咖啡,听他讲起自己为了艺术如何地不辞劳苦日日夜夜,又是如何被现实打败了混成现在的模样啊;又听那个高中生把一叠厚厚的卷子放在桌前,点一杯最便宜的咖啡一边做作业,然后跟我抱怨现在的教育是如何如何,自己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断的背书做卷子,得不到一丝丝可以幻想的自由啊;还有那个在网络上开直播粉丝多少多少怎么怎么为她痴狂、但是在现实中却是顶着因为熬夜直播而逐渐肿起来的眼袋去看医生接着听医生说起自己再熬夜久坐腰就会怎么样的女主播啊。很多很多的故事,不带重样却很现实的故事,各种不尽相同却又殊途同归的故事,各种有血有肉的故事。"
阿修缓缓地吐出一口烟,看着烟雾后面有点朦胧的尼禄的脸,那个看起"乐天知命我无忧"的王之血脉好像在这一刻才是真正的自己。
"那最重要的故事呢?"阿修问。
"最重要的故事?"尼禄一挑眉,"每一个故事都很重要,也许听起来很渺小,但却都是有血有肉有人情冷暖的故事,也是这些故事促成了现在的'愿望贩卖机';。"
"不,一定有一个让你对咖啡这么痴迷的故事,"阿修摇摇头,"我才不相信你经常来这是因为什么方圆十里最正宗、什么咖啡厅是最适合怀疑人生的地方又或者什么苦涩的咖啡苦涩的回忆之类的。"
尼禄笑了一声,在阿修看来那一抹笑颜既不是苦涩也不是嗤笑,更不是什么对人生的无奈之类的,那是一种很奇妙,奇妙到自己现在还没办法去理解、去解读的感叹。
是了,是对什么东西的感叹。
看着阿修饶有兴致的眼神,尼禄讲起了那个故事。
那个不值一提、却又意味深长的故事。
————
"来到这个位面的第三十二天,用这里的话来讲应该叫做凡间或者人间什么的。"
尼禄走进咖啡厅,这是他第二次走进咖啡厅,不一样的是上一次去的地方远不如这一家咖啡厅来得高大上。面向街道的这一边都是落地式全幅玻璃,这种玻璃透明得坐在旁边甚至可以透过去看到地面上的小蚂蚁,而从室外望进来却只能看到有点模糊的身影而无法看到那些端坐在桌前之人的面貌。
进门引入眼中的是那个纯色简约风格的前台,站在里面的服务员是个身材高挑窈窕的女子,精致的妆容以及如4月阳光的笑容,似乎是这家店中的什么领班之类的职位。她的身后就是加工咖啡的工作台,透过玻璃可以看清工作人员制作每一杯咖啡的全部工序,完全透明化的制作过程。
这个点是大多数人的晚餐时间,店里零零散散的客人并不算多,尼禄侧过头就能看到那个人,那个身姿不属于前台那位的女子。
趴在桌上的慵懒身形让尼禄只能看到她的上半脸,下半部分被胳膊挡住了些许,只是单看那清晰的侧脸线条尼禄也觉得像是一道风景线。面前的咖啡应该是还没动过,她的手指拈着小勺正在轻轻搅拌,时不时眨眼的小细节尼禄也注意到了,可以一根一根细数下来的长睫毛也跟着灵跃跳动。
"两杯你们店里的招牌,送到..."尼禄手指缓缓指向一个方向,"那个位置上。"
"好的,不过要提醒你,那位小姐并不是那么喜欢来自于陌生人的搭讪喔!"前台端娴靓丽的那位眨巴了一下眼睛轻声提示。
"谢谢。"
"请问,我能坐在这边吗?"尼禄站在那位客人的身边彬彬有礼。
那女子只是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目光又挪回那杯咖啡。
"果然是满满的没有动过"尼禄看着那杯咖啡心想,那对瞳孔焕发神采,只是带着一丝幽怨,尼禄看出来了。
于是他拉过椅子坐下。
"是因为咖啡的颜色像极了你的爱情,暗沉也暗淡?"尼禄声调不高,但是对座的女子足以听清。
睫毛随着瞳孔转动而颤动的眼皮跳跃着,"你懂什么啊?"
"没有什么明亮的爱情,至少你没有,因为时间和现实的冲刷,已经把它的颜色都抹去了,只留下了原色。没有纯粹的咖啡和爱情,因为爱情和咖啡本来就不是什么明亮的东西吧?"刚接触就碰了一鼻子灰,但是尼禄也不气馁。
"大学读的哲学啊?文学社里的社长啊?这么会咬文嚼字。"那女生也不接话,只是话里带刺。
"如果我接下来说的话不能说出你的处境那我马上就离开,如果说对了,那交个朋友吧?"尼禄微笑。
"哦,心理学的啊?"
那女子即使不化妆也是天生丽质,尼禄看出来了,她今天只是涂了口红,头发束成马尾,几根俏皮的杂毛在鬓边点缀起来让她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那你说呗,大心理学家?"也许是尼禄的搭讪不像以往那些奇葩,女子倒也有几分兴趣。
"你喝咖啡,不是因为它的提神或者看起来很有意境什么的,只是因为它苦,也甜。像你一个人时的惬意,你的无奈,还有你的颓废。"
那女子只是把目光从咖啡杯挪到尼禄的脸上,表情并没有变化。
"你知道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颓废,但是你更多的是在感叹你所谓宿命,或者命运。你在想啊,为什么当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命运就伴随着他?不相信人的力量可以去改变命运的安排,因为所改变的只是自己的心情,而不是自己的命运。"
"你觉得他是命运送给你的礼物吧?可是他又说,'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啊,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是吗?"
那女子突然昂起头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尼禄,因为情绪的波动呼吸也跟着起伏。
尼禄只是轻声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