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同训练正式展开,以班协同起步,逐步向排、连、营协同稳步推进。
这天上午训练结束回到宿舍,梁荆宜收到了一封信,是姐姐余舒菊写来的。
他探家返回连队后,曾经给余舒菊去过一封信,主要是针对那天在饭桌上说的退伍那个事,重点阐明自己的想法和观点。
能收到姐姐的回信,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余舒雅自从买了个呼机后,就把写信这个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掐指一算,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他都没有收到余舒雅的信了,这一年来,他是等了个寂寞。
说实话,他还是希望回到以前那种,动不动就收到八张纸来信的“幸福时光”。
现在通讯是发达了,联系也更便捷了,但靠电波完全取代白纸黑字,短时间内在情感方面,梁荆宜还是难以接受的。
姐姐余舒菊的回信,写的并不长,通篇两张纸没写满,合计不超过一千字。
小梁:
你好!
来信已收到好长时间了,因为儿子这段时间反复感冒,故没时间给你回信。
今天他的感冒好一点了,刚才我把他哄睡觉了,所以抽出时间,写信给你。
姐夫还好,天天起早贪黑杀猪卖肉,我们一辈子发不了什么大财,也一时半会儿饿不死。
我写信的目的,主要是想跟你谈谈你即将复员的问题。
先强调一点:不管你今年复员或是不复员,以后如果与我小妹合得来,共同生活在一起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哟!
你知道的,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妹,她也是我儿子晨晨唯一的小姨,我们全家都希望她的将来能够幸福,她未来的生活能够美满。
你对和她的将来,有没有信心和能力达到这些要求啊?
我的小妹是一个对生活质量要求比较高的女孩子,她自我约束力特别强,哪怕高中毕业参加工作两年了,但学习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停歇。
她拥有明确的生活目标,她是个有理想、有抱负和不甘于平庸的女孩子。
虽然,她读书不多,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出色,作为姐姐,我是自叹不如的。
我一直都想问问你:通过几年的交往下来,你觉得你俩有共同语言吗?
我们全家可不希望她落入农村。
因为我和小妹及其家人都认为,把家安在城市总是比安在农村好,我也不是说农村非常不好,而是农村发展的局限性太大,教育、医疗等方面与城市相比差距明显。
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和你姐夫现在正谋划着一年内到城里去买房,晨晨马上要读幼儿园了,我们想给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教育环境和资源。
你会不会怪我这个当姐姐的说话直接吧?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也许现在你会说,余舒菊这个人不近人情,但十年或是二十年后,你肯定会说感谢我的。
可能......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你只身在外,千万要注意身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了它,你也就没有了一切。
晨晨快要醒了,我就写到这里吧。
如有冒犯的地方,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祝你一切都好!
姐姐:余舒菊
二零零二年八月十八日
梁荆宜并没有觉得余舒菊这么写有什么不妥,作为姐姐的她之所以冒着可能被误会的风险,把有些话挑明了说,恰恰说明了她对妹妹的极端负责。
在写这封回信之前,她和老公说过,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观点才是最恰当的,老公让她自己看着办。
男人的想法,远不如女人那般细腻。
上半年的那次家庭聚会,要是在麻将桌上不是妹妹余舒雅跳出来,对她的提问横加指责,也许当时,她就把梁荆宜的实话给套出来了。
那时的她很生气,她生气的是妹妹这么优秀和冷静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被这段感情给冲昏了头脑。
这根本不像妹妹的一贯作风啊!妹妹可是一心想跳出农门的那个人。
从内心来讲,她对梁荆宜复员回来后的未来,显得信心严重不足。
她实在是想不通,以后大概率会成为她妹夫的那个人,退伍回到了农村,又能有什么所谓的“光明前景”。
难道要等妹妹嫁过去之后,从城市回到农村,俩人窝在三间屋里生儿育女,成天对着那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吗?
那种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日子,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
在信里面,她自我感觉写得还算委婉,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词。
其实小伙子还是不错的,她主要是担心妹妹出嫁后,以后的路太难走了?
如果梁荆宜今年不复员,而是选择继续留在部队服役,那情况又会有所不同。
至少在这三年里,妹妹的“中级会计证”已经拿到手了,户口的问题也已经得到妥善解决。
更重要的是,面对现实的婚姻问题,那时妹妹的主动权会更大,也许会有更好的选择。
“良禽择木而栖”,她相信随着工作环境的改变、社会阅历的增加和个人综合能力的提高,年龄又大了三岁的妹妹对待感情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态度也会慢慢软化的。
也许妹妹会慢慢地将自己的思想、行为和未来归宿,更多趋向于现实基础的考虑。
她了解关于部队的一些情况,像转士官、提干或是考军校,她认为既然梁荆宜还在部队里服役,那就并非没有一点可能性。
而梁荆宜探家时已经明确表示过,自己年底要退伍回来,这让她觉得这个年轻人考虑事情不周到,做事太容易冲动。
现在大环境普遍不好,什么生意都难做,部队里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拿,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都当兵五年了,再熬个三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还担心梁荆宜突然从部队回来后,会让勤奋上进的妹妹分心,从而影响到个人的工作、学习和职业发展。
总之,她这个当姐姐的有操不完的心。
在给余舒菊的回信中,梁荆宜表达了谢意。
不管姐姐把话说得多么直接,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激励和鞭策。
借这个机会,他除了再次阐明自己的真实想法和观点外,还把从报纸上摘抄下来的一篇文章略加修改后,写在了回信里。
那篇文章的标题是“真诚是一双温暖的手”,作者的名字也很喜庆,叫做“高兴”。
一个真诚的人,是一个充满魅力的人,是一个可敬可亲的人。
人不是孤立于这个社会的,人的幸福感不仅仅是满足于活得好和活得安祥,更多的还是在于人与人之间真诚的理解、帮助与关怀。
有两段话说得非常好:你想给别人阳光,那么首先你得拥有阳光;而你想得到别人待你真诚,那么自己首先就得拥有真诚。
拥有真诚的人,才会拥有长久的安逸,才不至于为一些鄙俗的欲念而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
时时倾注真情,在心灵这块土地上,才会收获一生的幸福和喜悦。
真诚是一双温暖的大手,掬捧出姐姐的微笑,也捂暖了我的内心。
他把这篇小短文写给余舒菊,更多的是想通过文字表达的方式,来彻底打消姐姐心存冒犯的疑虑。并传递出面对余舒菊的“善意提醒”,自己第一时间就给出了正面回应,这么一个积极的信号。
他也不再指望能收到余舒菊的回信了,俩人围绕着一个问题反复纠缠,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进入九月份,训练已由连协同顺利转入营协同阶段。
团司令部下达通知:年度实弹射击计划在十月中旬进行,而且很大可能要打夜间目标。
“打夜间目标”这五个字犹如一声惊雷,顿时在全团轰炸开来。
收到通知后的营连两级领导狠抓夜训质量的力度,可谓是“空前”的。
以前协同训练阶段搞夜训这个课目时,指挥排都当是散散心了,训练的侧重点主要放在炮排这边。
晚上没了太阳的炙烧,凉风习习,温度适宜。
炮车把火炮往战炮训练场一拉,各炮班快速完成侦察占领阵地后,营连两级阵地指挥所再根据训练计划,组织打个几组口令,阵地指挥所和各炮班人员就在原地或站或坐,开始一边聊天扯淡打蚊子,一边抬头看月亮和数星星了。
但是现在那种舒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营连领导提出夜训要贴近实战,真刀真枪的干。
还有团机关派出的那些神出鬼没的参谋干事们,随时随地都会冷不丁地给你搞个“突然袭击”。
本来晚上出来夜训被蚊子咬得一身包,心情就烦燥得不行,现在还得保持高度警惕,防止在参谋干事们的“突然袭击”中冒泡。
所以说,在体力和精神的双重夹击之下,人就会显得比较累,这也导致晚上睡觉特别好睡,以致于困扰梁荆宜几年的耳鸣,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ZZ当兵,就不得不重点介绍一下当地的蚊子。
记得有本书上写云南那边的蚊子个头特别大,说是“三个蚊子一盘菜”,还不用放什么配菜的。
而ZZ这边的蚊子个头明显不如云南的大,但它的毒性却远超云南的蚊子。
它一口咬下去,任你是纯天然的牛皮,也会鼓起一个大包来。
并且ZZ蚊子的最大特点是杀伤范围广,且攻击目标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哪怕你全身被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它也可以把吸针准确无误地送达你的血管里。
至于杂草丛生的脑袋瓜子,那就更是它们大展拳脚浴血奋战饱餐一顿的好地方了。
营卫生所的孟军医也给各个连队分发了清凉油和风油精,但这些玩意对它们形同虚设,构成不了什么威胁的。
再说了,这么多年都抗过来了,经过进化的蚊子身上早已产生了抗体。
那种刺鼻的味道,对它们而言,就是洒洒水和挠痒痒。
在它们的字典里只有两句话: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吸。
所以说,夜训不仅仅是在与天斗、与人斗,你还得与蚊子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