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队的两位领导依旧没舍得“挪窝”,队长钟飞现和政治教员李治春继续搭档。
由于司务长这个特殊岗位在炮兵团的缺口比较大,所以搬到这里之后,司务长一职暂时由李治春兼任。
和往年集训一样,炊事班人员也是从三个直属队里面,挑的一些人过来临时拼凑起来的。
反正集训也没多长时间,只要他们蒸的馒头、做的饭菜,质量马马虎虎过得去,不是太难以下咽,也没人会计较那些的。
见梁荆宜来了,钟飞现把那句“榴炮一连是不是没人了”又给无情地扔了出来。
也不怨他调侃“一连是不是没人了”,当兵五年,梁荆宜这鸟毛到团教导队就集训了六次之多。
这次他是真的不想来,但领导不允许,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身不由己”吧!
“队长啊,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梁荆宜可没客气。
他和钟飞现是老熟人了,以前参加集训时,碰面了也经常开开玩笑。
张春柳是第一次参加集训,他表现得很亢奋,不过,当晚上副连长朱金陵将个人的教学法课目确定下来后,他的那点亢奋劲,便被蔫而八叽给取代了。
三人的专业教学法课目分别是:徐陈伟“观察和捕捉炸点”,张春柳“炮闩的分解与结合”,梁荆宜“战炮班的基本操作”。
朱金陵说,个人负责的课目,团作训股将会派人来教导队组织验收,对验收不合格的教练员,作全团通报批评处理。
之前在连队,张春柳是自由散漫惯了,而在教导队不管你是干部或是士官,管理上那都是一律按照新兵的要求来对待的。
这次来参加集训,他是抱着打打酱油的心态,要是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打死他也不会来教导队凑这个热闹的。
果不其然,来了才两天时间,这货就悄悄打起了“退堂鼓”。
他还是没敢直接向副连长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私下里给梁荆宜透了个口风。“不能走。既来之,则安之嘛!如果你就这么从教导队灰溜溜地回去了,在连队里自个脸面挂不住不说,更重要的是还给连队形象抹了黑。”梁荆宜帮他分析了中途“掉链子”的得失利弊。
他是个聪明人,这些后果他不可能没有考虑过,只是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是人都需要有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
“行吧,我再坚持坚持。”张春柳颇感无奈。
他心里清楚,上了连副的这条船,想半途而废,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实他的教学法课目,简单得一笔。
炮手出身的他玩起“炮闩的分解与结合”,那是闭上眼睛都能溜得飞起。
他并不担心实际操作,他是担心自己的讲解,也就是语言组织能力这块。
对于这个问题,梁荆宜给出的建议是“废话少说”和“长话短说”,在教学示范中,教练员只需要把几个重要的节点和步骤,讲到位就可以了。
一个星期后,团司令部来了一纸通知:集团军作训处将于六月二十九日下午,来教导队检查验收炮兵团专业教学法课目的集训效果。
如此一来,团作训股的考核就免了,整个教导队上下一心,开始做好迎接集团军作训处检查验收的准备。
集团军作训处过来,肯定不会所有课目都检查验收一遍,因为几十个课目,在时间上也不允许。
团领导给五个营和直属队负责带队的干部下了“死命令”,全力打造六个“精品工程”。
等于说,各营和三个直属队分别重点突击一个课目。
榴炮一营上报给教导队的课目是徐陈伟的“观察和捕捉炸点”。
这个课目以前都是拿来当理论课讲的,现在摇身一变,必须双管齐下,理论联系实际,文字版和真实的战场环境两者都得兼备。
这么一倒腾,全营参加集训的十多个人里面,除了徐陈伟之外,其他人都闲得脑壳疼。
主角戏份多嘛,肯定不好当,而配角处于被主角支配的地位,它只需要按规定的内容,完成相应的动作就可以了。
人的精神一旦从紧张忙碌中突然闲下来,思想上就会滋生出一些不好的情绪。
就像张春柳,他把“炮闩的分解与结合”的教学法搞得好好的,现在通知说不用考核验收了,原先紧绷的神经,瞬间就完全松驰下来了。
这货开始抱怨了。
他跟梁荆宜说:“集训队的条件非常不好,像去年你和老宗去集团军通信团集训,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特么可以看通信团那些漂亮的女兵。而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集训,别说是看女兵了,连老母鸡都看不到一个。”
梁荆宜问:“你是不是想营区外面的阿枝了?”
他轻蔑地笑笑:“不要跟我说想阿枝了,哪怕此时眼前有一头母猪经过,我也会觉得它长得眉清目秀的。”
笑得前仰后合的梁荆宜揶揄他这种人,那是因为单身久了,毒素排不出来,身体难受,所以导致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他却反讽梁荆宜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嘿,也是巧了啊!在几个月之前,梁荆宜曾经拿这句话来安慰过失恋的董富贵,现在却被张春柳拿来反讽自己。
争来争去的这俩人,都是闲得发慌的主,像徐陈伟就忙得连上厕所,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背教案。
集团军作训处来检查验收,级别很高,应对措施自然含糊不得。
为了配合徐陈伟完成的这个重点课目,除了一营参加集训的人员搞好配合外,朱金陵还请示营领导,专门给这个教学法配了两个有线兵。
这俩有线兵是一连的邓小帅和刘峰高,他俩从教导队拉了一条电话线直达“鸡笼山”,也就是炮兵团的人常说的“86.8高地”。
主要工作是:验收的当天,他俩在“鸡笼山”的半山腰山上,负责接收徐陈伟的通知,然后点对点施放烟雾弹,以营造真实的炸点,从而达到良好的教学示范效果。
其实,朱金陵上报给队长钟飞现的课目,最开始是梁荆宜的“战炮班的基本操作”,但被钟飞现当场给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战炮班的基本操作”的教学法没有任何新意可言,上级领导来炮兵团检查指导工作,早就把它看得腻歪了。
这个老课目应付上级检查验收,或者是为下一步的班排连协同训练打基础没问题,但想在教学法这方面有所突破和创新,那还是相当困难的。
在部分干部和炮班长眼里,它活脱脱地像一根“鸡肋”,挖不到什么潜力,但食之无味,弃之又有点可惜。
而“观察和捕捉炸点”这个课目,以前都是照本宣科,教练员背完教案的内容就完事了,没搞过什么实际应用。
这次来个“颠覆性”的理论联系实际,让人顿感眼前一亮。
二十八日下午,梁荆宜和张春柳拿着教导队开具的“物资领用单”,到弹药库领回了明天要用的四颗烟雾弹。
二十九日上午八点半,作训股长带着一个参谋来到教导队,他们是来“打前站”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检查教导队落实下午迎考的相关准备工作。
在观看了六个单位上报的教学课目示范后,作训股长将一五二营和榴炮一营参加下午检查验收的次序调了调,他让榴炮一营排在一五二营之前。
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他看过之后,觉得榴炮一营的教学法内容,更能引起上级领导的注意,并且这个课目是理论与实践的灵活运用。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在炮兵团还是首次。
要知道侦察计算这个专业的教学法,在团里一直都是“拉二胡”般的存在。
在炮兵团说起教学法,那都是炮排绝对的“挑大梁”和“唱主角”,像指挥排、驾驶班和后勤那帮人,只能是看看热闹、凑个人数、搞点气氛。
下午两点半,三辆军车驶入教导队的营区。
车上人员下来后,团司令部王参谋长引领着集团军作训处的领导,直奔迎考的场地。
努力没有白费,检查验收顺利通过。
集团军作训处的领导充分肯定了炮兵团在专业教学法中所付出的努力,以及所取得的成绩,尤其是讲评到徐陈伟的“观察和捕捉炸点”时,领导大赞特赞。
他说,这个课目搞得很逼真、很有创意,并且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仿佛置身于实战演习当中。这个课目的横空出世,打破了以往那种“步兵冲完,炮兵轰,炮兵轰完,步兵再冲”的固有教学法模式,希望教练员能再接再励,争取有更大的突破。
上级领导的一通表扬,让王参谋长喜得心花怒放。
回到团机关后,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队长钟飞现,让晚上给教导队集体加餐,至于加餐超出来的费用,由他负责出面,到后勤处报销。
接到命令的钟飞现让炊事班的给养员,立马蹬着三轮车去团服务中心采购了一批大鸡腿和鸡翅膀回来。
作为队长,他也想天天大鱼大肉把兄弟们喂得满嘴流油,一个个念叨他的好,只是教导队是个清水衙门,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按照教导队的训练计划安排是明天上午总结,中午加餐后,各单位返回的。
但是在集团军作训处的领导检查验收结束后,团作训股的《通知》来了。
《通知》上要求:明天上午整理好环境卫生,队里安排搞个简单的总结后,各单位自行带回。
此《通知》一经出炉,顿时教导队内外,那是军骂声四起。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明明是明天中午会餐后,再返回各单位的。
现在倒好,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半个月来日思夜想的会餐,变成了一堆泡影,搁特么谁心里,谁也不会乐意呀!
军骂还是好的,要是动手不给处分,这些人都想找个“出气筒”比划比划了。
你想啊,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年轻们,哪个不想逮顿好料养养胃的。
再说了,为了省出这顿加餐可能超出的费用,那个主管后勤伙食的政治教员李治春,可没少“克扣”集训人员的伙食费。
当然了,这个“克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李治春也左右不了。
教导队既不养猪,又不种菜,它们是没有任何“家底”的。
凡是来参加集训的人,那是来一天算一天,伙食费都是吃自己的,就像现在人均一天七块六一样,如果说要搞一次会餐,那就得必须从平时的伙食费里节省出一部分来。
积少成多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不然,等到会餐的那一天,人均七块六的标准,又能吃到个锤子的好料!
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作训股的一纸《通知》,那就是命令。
可惜的是,节衣缩食那么多天,最终没有享受到应有的成果,却便宜了教导队。
晚饭啃了大鸡腿和鸡翅膀,意犹未尽的张春柳硬拉着梁荆宜说要出去转转。
我考,明天就打道回府了,你小子这个时间点还出去转转,万一被团里的纠察给逮到,那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梁荆宜陈述了利害关系。
但他实在拗不过张春柳的软磨硬泡,俩人还是偷偷溜出了营区。
在这个季节里,天黑的比较晚,都七点多了,天空还是亮堂堂的。
出门没走到五十米,“老梁有好事!”张春柳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荔枝树大喊大叫起来。
原来,那里有几个当地的老乡正在摘荔枝,正巧里面有个人张春柳认识,打了个招呼后,他俩就旁若无人热情地攀谈开来。
这货以前在菜地养“八戒”时,经常打着去找兽医给“八戒”看病的幌子,在驻地周围的村庄里瞎转悠。
眼前的这个熟人,也就是他当初瞎转悠的成果。
包括梁荆宜上次探家打的荔枝酒,也是委托他办的。
“你俩想吃,自己随便摘。”熟人老乡大方得很。
这片荔枝林应该是属于他的,否则他不会开这个“金口”。
张春柳不客气,他嘴里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呢”,但脚却不实诚地走到一颗荔枝树下,抬头瞅了瞅,貌似树上成熟的荔枝,已经压弯了枝头。
明确了目标点后,他示意梁荆宜赶紧过来,接着他弯腰使出武当派失传已久的绝技“梯云纵”,只见“嗖”的一下,这货便麻溜溜地上了树......
这颗荔枝树的品种属于是“妃子笑”,相传是唐明皇李隆基的爱妃杨玉环亲赐的美名。
“妃子笑”这个名字的由来,到底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但这颗树上结出来的荔枝,个大、汁多、味甜,却是勿庸置疑的。
话说这俩货在胀得肚皮溜圆的基础上,又摘了一些荔枝揣在口袋里,他俩是想着不能吃独食,必须带些回去,也给战友们尝尝鲜。
一脸满足地向老乡道了谢,他俩拍拍屁股溜回了教导队。
可乐极生悲,恶梦接踵而至,连续几天的便秘,折腾到他俩即便是回了老连队,也是欲哭无泪。
这人啊,必须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能太贪心。
就像他俩一样,以为荔枝不要钱,就敞开肚皮拼了命的占便宜,结果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打脸了吧!
其实犯这种低级错误,还是梁荆宜太大意了。
二零零一年带新兵期间,郭强水的家人带来了一批自产的荔枝干和龙眼干到部队探望,新兵四班那些人跟着同班战友是过足了嘴瘾,但也个个便秘了好几天。
也是因为便秘,他们上厕所大号频频超时,所以没少挨班长梁荆宜的惩罚。
新兵连大号五分钟,超过一秒罚做一个俯卧撑,这属于是一个不成文的“常规操作”。
便秘的人蹲个大号,五分钟时间肯定是不够的,可想而知新兵四班那些人,当时心里是有多苦。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如今,该轮到老鸟自食其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