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阿钭不在呀!师弟,二师兄我可马上要走了。”笑嘻嘻的陈进文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感。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在下午三点半之前,这些人就得跟连队来个最后的道别,梁荆宜恐怕还以为那个要离开的人是他自己。
宿舍里的新兵们纷纷站起来,向二班副问好。
梁荆宜反问二师兄:“没大没小的你啊,是不是感觉要走了,心里面就没个鸟数啦?”
“怎么说话的你?怎么没个鸟数?”陈进文拔高了音量,他指指钭星宇的那个床铺,“如果排长不是我老乡,我特么早就呵呵了。这人都要走了,喊他一声‘阿钭’怎么啦?驾驶班的‘张大傻’天天‘阿钭阿钭’的叫唤着,不也是一点事都没有嘛!”
“你跟人家能比?人家是同年兵,你是什么身份?”梁荆宜把事实给摆了出来。
“哎呀,不扯这些没用的,我是来‘古得拜’的。”说完他就转身准备走了。
“贾剑的人呢?”梁荆宜这是故意问的。
“在宿舍抽闷烟呢。这小子不想走,其实,他特别想留下来。”陈进文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接着他讪笑道,“你是不好意思亲自问人家要吧?”
此话一出口,梁荆宜当即表情尴尬。
见气氛不好,陈进文赶紧说“我去找排长道别”,随即,抽身离开了。
他和钭星宇是老乡,本来新兵下连时,陈进文的各方面素质在新兵里面,都是属于比较靠前的。
可由于这货一天到晚把“我当个三年兵了,就要退伍”当成歌在唱,所以说,他给连队领导留下的印象不是怎么好。
这也就很好理解,为什么像入党、评选优秀士兵、集训、当班长等等都与他无缘。
两分钟后,钭星宇和他一前一后,边走边聊地进了六班宿舍。
“怪我自己不够努力,有愧于排长这几年来的培养。”跟在钭星宇后面的陈进文说得很是诚恳。
要不是亲耳听到,你就是打死梁荆宜,他也不会相信这话,居然是从二师兄的那张破嘴里说出来的。
这只能解释说是“人之将走,其言也善”,要不就是二师兄突然开窍了。
“你已经很努力了,换了个新单位,新的.asxs.,新的征程,你要振奋精神,加油干!”钭星宇主动伸出手来,俩人像即将准备上前线打仗的战友一样,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并用力摇了摇。
“排长,山水有相逢,如果我今年不退伍,欢迎你来二营四连找我玩,还有你们这些兄弟们。”陈进文手指六班宿舍其他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梁荆宜注意到二师兄的声音,明显不如之前进来时那么高亢有力了。
“你没准备退......”最后个“伍”字,疑惑中的梁荆宜到底还是强忍住了没有说出口,他觉得这是二师兄在逗他们玩呢!
“师弟,来,握个爪。”松开钭星宇的手,陈进文又把目标换成了梁荆宜,“以后到了二营四连,报我的大号,包吃包住。”
“二师兄,你膨胀了哟!”两只大手用力握在一起,上下左右摇了一阵,尔后,相视一笑,这就算是送别了。
一点半,有线班的李清勇来了。
不用说,他是来跟新兵班长告别的。
考虑到会影响排长钭星宇在宿舍里休息,梁荆宜拉着李清勇去了食堂。
望着一脸苦瓜相的李清勇,梁荆宜安慰道:“调去榴炮四连,于你而言,还是一个机会。你看你们班副姬刚永明年就是第五年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明年底肯定会退伍,到时候那个有线班长的位置,还不是你的一碗菜。”
“我不想当那个有线班长,我不想离开一连,我不想离开你们。”这货使起了“小性子”。
可你在部队这么铁血的地方,使“小性子”,那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在四连和一连都是一样的,况且,又不是你一个人过去。只要你把训练搞好,把工作干好,四连的领导一样会器重你。”遇到这种情况,梁荆宜只能将好话说尽,“以后我们想见个面,还不是很容易的事,你可以请假来一连玩,我们也可以过去四连,而且团里开大会,我们还会碰面的。”
聊了一会,是姬刚永过来把李清勇叫走的,说是连队领导找他们调去二营四连的这些人开会。
调走的这些人离开一连的时候,姚指导员逐个和他们握手告别。
他眼圈泛红声音哽咽地说:“战友们,一连是你们永远的家,以后只要有困难了,打个电话回来,娘家人为你们打气撑腰!”
一直到三点半,团里来的作训参谋将几个单位要调走的人,对着《花名册》清点完毕,并让他们一个个提上行李上了车,贾剑也始终没和梁荆宜打上照面,至于还钱那个事,就这么打了“水漂”。
六日上午,团里又来了通知。
这个通知是关于排长钭星宇的。
通知上说:榴炮一连炮二排排长钭星宇同志因工作表现突出,经团党委研究决定,现调整到榴炮二营五连担任副连长一职。
报到时间在下午两点半之前。
如果说,榴炮二营是榴炮一营的“死对头”,那么,榴炮五连就是榴炮一连的“老冤家”。
榴炮一连在九九年没有出事之前,团里一直将它和榴炮五连双双力捧,它俩一个是炮兵团的“根”和“魂”,一个是炮兵团的“后起之秀”,团里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树立两个作为竞争对手的典型,从而引导其它单位向这两个先进看齐。
可自从九九年二月份郑建平探亲逾假不归开始,榴炮一连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出状况,眼看一连是跌落神坛了,而五连也就顺理成章成为炮兵团那当仁不让的“金字招牌”。
但是现在的五连,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榴炮五连的核心阵容,除了少部分人员调整到新组建的榴炮六连外,其他人已经编入新组建的152营二连。
等于说,如今榴炮五连的主体,是由榴炮三连和榴炮四连抽调过来的那部分人所组成。
至于以后还能不能继续一支独秀下去,恐怕也是个未知数。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
上半年,朱金陵从榴炮五连排长的任上,调到榴炮一连担任副连长;如今,钭星宇又从榴炮一连排长的任上,调到榴炮五连担任副连长。等于他俩,调换了个新环境而已。
从当新兵开始,梁荆宜就一直跟着钭星宇,新兵下连分到炮四班,第二年到现在一直在炮六班,他和排长在一个宿舍里睡了两年之久,回想起排长对他的言传身教,那是历历在目。
如果第二年,排长不把他从炮四班调到炮六班,他自认为也不会获得那么多的荣誉进步。
钭星宇和宗儒麟于他而言,是良师益友般的存在。
钭星宇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如果他能从连队带走一个兵,他会毫不犹豫地挑走梁荆宜,而不是军事素质更好、更高、更强的宗儒麟。
因为他觉得梁荆宜的性格很符合他的口味,而宗儒麟那火爆的脾气,他担心自己无法驾驭。
“这次走得比较匆忙,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你。”钭星宇在那个黑色的帆布包里翻了翻。
对了,黑包的帆布包梁荆宜熟悉,上半年探家时,排长借给他用过。
钭星宇从里面拎出一本书,那本书是《教员大辞典》:“我知道你喜欢看书,这就当作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不不不,排长,这书太贵重了,还是你留着吧!以后我要是想看,直接去二营五连找你借。”书的价格梁荆宜是清楚的,定价五十多块,而且现在又过去了几年了,像这种版本的,搞不好属于是限量版,市面上还买不到呢!
“呵呵,你能随便出得了这个营区?”钭星宇把《教员大辞典》往班长的那张办公桌上一拍,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用教员的思想武装自己的头脑,做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经律的新时代革命军人。”
“老梁你再这么推三阻四的,我可要准备接手了。”班副张明黎装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他这么说,那是为了活跃气氛。
如果钭星宇真正给他,估计他也不会要。
毕竟,向党组织靠拢都不是那么积极的一个人,能看得进去这本厚厚的《教员大辞典》?
“梁荆宜同志,我命令你马上拿着。”钭星宇手掌用力,朝那本大辞典又接连拍了几下。
“是,排长,谢谢你。”梁荆宜伸手没去拿书,而是直接准备去握钭星宇的手,但是人家张开双臂,迎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好干,一连是我的根,生是一连人,死是一连魂。”钭星宇说完,便俯下身子将打开的黑色帆布包,重新给拉上。
要说钭星宇调去榴炮五连担任副连长,属于是正常的晋升,那连队卫生员张雨彤和他一起被调去五连,就有点令人意外了。
这小子原本计划,可是在一连“养老”的。
换了个新单位,估计“养老”是不可能的了,只要调过去不被折磨得蜕去一层皮,那就谢天谢地了。
张明黎在送别排长的时候,也一并把他的老乡给送了。
这俩货在分开时,还整出了一场“悲情戏”。
本来是商量好了,临近退伍的这段时间,要请假一起去ZZ耍耍的,这下百分百计划泡汤。
毕竟,现在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想再取得步调一致,那是很难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