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很丰盛,炊事班在给每人加了一个油炸大鸡腿的基础上,又按人头清蒸了大螃蟹。
这是在拿本就不太殷实的家底,赌未来。
海训总结是晚上七点开始的。
虽然第六名的成绩距离预期是差了那么一点火候,但全连官兵在考核中,面对困难和逆境,所展现出来的韧性和团结,还是给营里领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据下午去了营里开会回来的连长吕祥云透露:营长沈响、教导员卢新嘉在会上表扬榴炮一连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还说以前那个“嗷嗷叫”的一连又回来了。
也不知道当二连和三连两位连长在开会时,有没有感到脊背后面一阵阵发凉呢!这是梁荆宜听完连长吕祥云透露出的“桥段”后,自个心里滋生出来的美好心愿,但愿这个心愿,不是自欺欺人的存在。
连队总结完解散后,老班长宗儒麟拖着梁荆宜说,徒弟聊聊呗。
明天上午,他就要去炮兵旅参加集团军组织的“炮长专业尖子比武集训”,这是有什么要交待的呢?
俩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宗儒麟先是说了这次集训的时间,如果计划没有什么大变动的话,他可能不会参加打演习了。
梁荆宜问,你会不会觉得很遗憾,毕竟这次演习可是三军联合的大演习。
他沉思了一小会,向徒弟坦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次去参加集团军组织的“炮长专业尖子比武”,于他而言,可能是提干的最后机会了。
他明年九月份即将年满二十五周岁,如果这次不能立三等功,年底,他不准备转二期了。他想退伍了回家,去省城打工算球。
《兵役法》改革后,战士如果有两个三等功的,在年龄不超出二十五周岁的前提下,可以直接提干或是保送军校。
这里所指的两个三等功,可以包括一个你所带领班级获取的三等功,也就是所谓的“集体三等功”。
梁荆宜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送出衷心的祝福。
宗儒麟还交待了一件事,那是关于蛇酒的。
这玩意你总不能说,带着它去参加尖子比武吧?
所以,得找个可靠的人保管起来,无疑,不喝酒的梁荆宜担任“保管员”,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这个任务,梁荆宜拍着胸膛保证:蛇酒由他负责,绝对一滴不少。
海训的半个多月里,六班出来的五个人在捡海螺、拾海贝方面,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留守的严小宝在出发之前已提出要求,希望出来参加海训的同班战友们能在海边,给他整几个漂亮的海螺回去当作纪念品。
他这孩子听班副张明黎说,去年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全团没能出去海训后,也担心起明年自己会不会再遇到个什么特殊情况,从而导致当个两年兵,连海是个什么形状的也不知道。
所以,他让战友们给捎几个海螺回来作纪念,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睹物思海的心理。
梁荆宜从捡来的海螺、海贝里,挑了三五个色质和面相较好交给班副张明黎,并让他在班里负责收集给严小宝的那份。
至于剩下的那些,他自有安排。
悄咪咪地露个底:他是准备以后回家了,亲手交给余舒雅的。
协同训练是七月二十七日开始的。
团里在下发的通知上特别说明:由于要参加“三军联合演习”的缘故,今年的协同训练时间将大为缩短,初步预计将在一个月之内结束。
一个月之内结束?
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班、排、连、营四级要达到熟练、顺利、完美和默契的配合,一个月的训练时间,那是怎么看,都不够用。
可部队不是你说理的地方,这里没什么道理可以讲得通,上级的命令,你必须得无条件执行。
既然训练的时间短又任务重,那么唯二的解决办法:一是领导开动脑筋,如何在单位时间内出战斗力;二是适当延长每天的训练时间,并加大训练量。
这两种解决办法对于基层官兵来讲,已经是司空见惯家常便饭一样的存在。
受驻地周围的环境影响,协同训练期间,榴炮一营还是住在光宗小学,暂时不需要挪窝。
这可是减少了很多麻烦,不像火箭炮营,据说他们从一处废弃的危房,转场搬到了一处空置的厂房里面。
那空置的厂房,以前是一个海产品企业拿来养带鱼的,所以,腥臭味那是浓得一笔,任凭全营集中人力、物力、财力搞大清扫、大清除,也洗不尽那个重口味。
要是赶在九月一日前,打完演习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搬家了。只要一营的人聚在一起聊起“搬家”这个话题,众人总是言不由衷地会生出这段期许来。
尽管这个期许,看似实现的可能性不大,但有那么一点点希望,总是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吧!
营里给榴炮一连指定了一块在土山脚下的凹地,作为连队组织协同训练的临时炮阵地。
这里非常狭窄且高低不平,但你没得选择。
营长沈响说,这次连协同的训练时间计划是十五天,各连必须在这个期限内,把连协同的所有内容掌握得清清楚楚,特别是班排长对这一整套流程,必须要达到滚瓜烂熟。
其实,班排连三级协同和在营区内训练的战炮班基本操作区别也不是太大,无非就是多了两项大内容:一个是占领阵地,另外一个是构筑驻锄。
连长吕祥云带着指挥排人员去了观察所;指导员姚江生除了管教育,另一项大任务就是搞好连队的后勤保障;炮排这边,则是由副连长朱金陵具体负责。
考虑到各班人员缺编的问题,连队将驾驶员也编入到了各个炮班进行加强。
这些老鸟们刚开始还很不情愿,个个怨声载道的,他们作风松散,在连队和炊事班那些揉馒头的家伙们,处于一个档次。
指导员姚江生得到炮排的反馈后,先是把驾驶班长张明昌和副班长程成洋喊过去痛批了一顿,后面又把整个驾驶班集中起来进行“再教育”。
他拿了一本《八三式一二二榴弹炮教程》,翻到其中一页,点名让张明昌读出六炮手的职责。
那一页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六炮手原则上由驾驶员担任,负责协助本炮班人员构筑驻锄和其它工作。
“听清楚了没有?”姚江生的脸上乌云密布,十分难看,他厉声道,“事实摆在眼前,我看以后谁还敢叽叽歪歪的。”
他的警告直接有效。
各班并没有指望这些鸟不拉叽的驾驶员们,能帮忙挖驻锄,但是这帮老鸟能搭把手抬抬大架,或是顺便帮忙整理一下随炮工具,总还是可以的吧!
六炮车驾驶员是九八年兵陈生路,梁荆宜与他的私交还不错,所以,他停好了炮车后,还会在六班舞镐弄锹一阵子。
六班对这个与班长同年兵的家伙,还是充满了好感的。
话说,谁不喜欢那种勤快人呢!
倒是驾驶班里与梁荆宜关系最好的唐大兵,名声却是不咋滴!
这货在没出来海训之前,就被连队人私底下议论说:这个老兵有点懒。
关于他懒的说法,也是五花八门的,如今用在六炮手身上,大概也就是四个字概括——形同虚设。
梁荆宜昨晚与其碰面,多嘴的他委婉地提醒这老哥们:快要到年底了,马上面临转士官、入党、立功受奖的,你是不是该好好表现表现了。
这么说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唐大兵振奋精神,争取到了年底,在荣誉进步方面能有所斩获。
谁知唐大兵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甩给他八个字——心素如简,人淡如菊。
人家甩出这八个字,一扭头潇洒地走了,到是梁荆宜却傻愣在原地,还没弄明白这八个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在晚上熄灯之前,他装模作样地问了班里的“大秀才”徐陈伟才知道,这八个字的意思就是心灵犹如竹简一般平和纯朴,处世如同菊花似的淡泊名利。
说得直接点,就是与世无争,得到和失去,一切随缘。
唐大兵这心态,怕是做好了年底退伍又颗粒无收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