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前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五班的韩宇管又冒了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
上午,炮手们扛着镐锹到战炮训练场练习挖驻锄。
由于今年新兵人少,整个炮排加起来才四个新炮手,其中一排占了三个,二排只有一个韩宇管。
一个人的话,就容易被针对,韩宇管就是属于被针对了。
炮手训练还是由一排长涂新育统一组织,一排由三班副王荣锦负责,二排由四班副金超先负责。
说新炮手少,其实九八年的老炮手也不多,满打满算下来,也才六个人而已,所以连队出来训练的炮手,绝大多数都是九七年兵。
九七年兵是第三年了,他们出来训练也就是做做样子,到了战炮训练场,顶多挖个把两个驻锄暖暖身子,就找地方避暑晾快去了。
九八年兵是第二年,他们没有九七年兵那么潇酒,但是相比新兵,自然还是要好上很多。
本来二排负责炮手训练的金超先让陈进文来教韩宇管挖驻锄的,是蒋古日毛遂自荐说让他来。
陈进文是求之不得,这种事嘛,又不是请客吃饭,于是拱手相让。
蒋古日这人本身就爱出风头,加上是第二年的老炮手了,自我感觉还是蛮优秀的。亲自示范一个过后,他就用镐画了个模子,开始对韩宇管进行“一对一”的现场教学辅导了。
这个韩宇管看上去长得膀大腰圆的,其实身体素质一般般,镐锹在手里没舞上两分钟,他就累得气喘吁吁的,如果不是这么多老兵看着,他早就想把工具扔了,喝口水休息一下。
“不要停!”蒋古日在旁边拍着手。
以前他也是这么过来了,当初九七年兵就是这么操练他的,现在的动作,不过是复制而已。
人的情绪一乱,注意力就不太集中了。
蒋古日画的那个框框,在韩宇管东一锹西一镐的一通暴锤之下,早已支离破碎。而没有了框框的羁绊,韩宇管挖的不再是驻锄,而是一个不断扩大的平行四边形。
“你挖的是什么玩意?”蒋古日手指满脸飙汗的韩宇管。
“不是你画的线嘛?”韩宇管手里的动作没停。
虽然力度不够,挖得不深,但是舞镐的姿势还在。
“给我。”蒋古日夺过了韩宇管手里的镐,就开始按照之前划线的大概位置,对这个平行四边形进行修整,“看到没有,镐是这样用的,一下就是一下,不是说要快,而是要挖得深。更不是像你拿着手里,瞎鸡儿乱舞。”
韩宇管眼神不屑地斜了斜正在挖坑的蒋古日,然后,一个转身准备去休息点拿水壶喝水。
“站住,你干嘛去?”陈进文叫住韩宇管。
新兵不喊“报告”就敢私自行动,肯定不被允许。
“喝水去。”韩宇管感觉这个理由很充分。
“你特么的老子都没喝水,你要喝水,么么皮!”蒋古日把镐一扔,捋起袖子,准备过来找韩宇管开干了。
“考!”韩宇管不甘示弱,也捋起袖子迎了上去。
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韩宇管太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你高过人家蒋古日一个头又能怎样?蒋古日那可是学过摔跤的,放倒像他这样的,哪怕是两三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进文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慢悠悠地走过去,准备拉架。
一排的几个新兵没敢动,他们有四个第二年的老炮手盯着,走不开。
九七年兵坐得远,对这边发生的突发情况,也还没反应过来。
果不其然,高过蒋古日一头的韩宇管,刚一出手就被蒋古日抓住双肩,一个大力地后拉,整了个狗啃泥,而且这一啃,他就起不来了。
蒋古日把他的双手反扣在背上,用一只腿把他压得死死的。
韩宇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的嘴里开始口吐芬芳,不过骂得越凶,压住他后背那条腿的力度就越大。
“不要搞了,起来起来。”陈进文见修理得差不多了,他边拉架边朝蒋古日使眼色。
原来是涂排长和九七年兵正朝这边走来,应该这些人发现了异常。
“你最好是老实点,跟我单挑,你还差得远呢!”蒋古日慢慢放开被他压在腿下的韩宇管。
“怎么了,怎么了?”涂新育问正拍打着身上黄土的蒋古日。
而被陈进文扶起的,那个嘴里还在口吐芬芳的韩宇管则是大声朝涂新育叫嚣:“排长,老兵打新兵,你管不管的?”
“他为什么打你?”一上来就被新兵质问,令到涂新育心里也是窝火,这种情况可是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他骂我。”
“骂你什么了?”
韩宇管控制住情绪:“特么的,么么皮。”
“考,这也叫骂你了?”涂新育的回答,惹得好些九七年兵都忍不住笑了。
韩宇管委屈地望着天,他就搞不懂了,自己明明被揍了,明明自己是弱者,为何还得不到一丝同情?为何还会被人嘲笑?
炮手们休息,两个当事人和目击证人被涂新育带到一旁了解情况。
当他得知,打架是因为在训练中发生口角而引起的之后,顿时心里有了数。
连队一般处理这种事情,都是秉承着“老兵小错,新兵大错”的原则。
所以,蒋古日被口头警告一次,韩宇管则是当着全体炮手作检查。
如果韩宇管以为这样就完了,他就大错特错了。
晚上搞体能,他又被针对了,而且这次针对他的是班长余白水。
李超前在瞄准手训练中不认真,因为牵涉到自己的问题,余白水在做他思想工作的同时,还一并对自己的管理方法和粗暴行为,进行了深刻的检讨。
没想到今天又出了韩宇管在炮手训练中与老兵发生冲突的事,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检讨什么?
既然检讨不出什么,那弄就是了。
于是,韩宇管再次被针对,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基层连队里,想整顿一个人的办法实在是太多了,韩宇管只是被余白水小试了一下牛刀,就彻底认输了。
余白水也没下狠手,只是在宿舍里摊开了两张报纸,他让韩宇管喝了一杯开水后,就趴在报纸上做俯卧撑。
自称要求不高,只需要在点名之前,做到汗水把报纸,滴出个人形了就起来。
韩宇管是陈杏志带出来的新兵,他的那个脾气在新兵班里也是不怎么受班长待见。
正因为班长的不待见,导致他的体能也是一路自由生长,别人是在不断进步,他是在原地踏步。
所以,甭说做到晚点名,会有人形了,哪怕是做一夜,他也不可能有人形出现的,顶多一个心形到顶了。
一天两整过后,韩宇管也变得老实了。
之前因为他的暴躁脾气,新兵们都喊他外号叫“雷管”,经过这么一折腾,“雷管”的外号没人叫了,新兵都改口叫他“软管”。
他以后见了蒋古日,也是客客气气的。
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想找蒋古日拜师学艺,就学那个摔跤。
不过蒋古日没有同意。
原因也很简单,万一这小子学会了摔跤,反过来把师傅给撂翻了怎么办?
那不成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