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午训练之前,班长宗儒麟手拿两根木头做的“十字架”来到宿舍。
他进了门,便扯开嗓子喊:“梁荆宜戴帽子扎腰带,你的护身符来了。”
一人有病,全班吃药。
班里的人纷纷开始戴帽子扎腰带。
“班长,这是干什么用的?”从宗儒麟手里接过“十字架”,梁荆宜一脸茫然。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第一眼看到那个“十字架”,立马就想起了死去千年的耶稣大爷。
“你把内腰带扎紧,外面的武装带也扎紧,我来给你试试新装备。”宗儒麟把整只手掌插进梁荆宜扎好的外腰带里,用力拉了拉,很不满意地说,“不行,太松了,取下来重扎。扎外腰带最佳的松紧度,是勉强能放两根手指进去,否则就不行。”
二班几个正在扎外腰带的人,赶紧给自己的紧了紧。
“我没说你们,我说的是他。你们都是老同志了,不管是内腰带,还是外面扎的武装带,都可以松一点,没关系的。”宗儒麟明摆着是话里有话。
二班的新兵不是傻子,该紧的必须要紧,不然被班长逮个正着,那可就不好玩了。
“十字架”沿着梁荆宜的后背,直接插入外腰带正中间的合适位置,宗儒麟上下左右微调了一番,确认基本满意,尔后,他交待梁荆宜注意:后脑勺必须紧紧贴住这款“神器”,只有这样才能治好你的“乌龟背”。
听说“十字架训练法”是宗儒麟学习的阅兵方阵的经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训练场上,因为这个夺人眼球的“十字架”,梁荆宜一时间成了营区的“名人”。
“那个新兵好奇怪,背着一个‘十字架’训练,简直是丑死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站都站不直!”
“我考,这也能当兵?不知道他是不是家里出钱送到部队,专门来锻炼身体的?”
总之,经过此番亮相,不管是新兵连的干部战士,还是老兵连的干部战士,大家都在议论着:完了完了,倒霉的榴炮一营怎么来了这么一号“奇葩人物”。
“奇葩人物”也需要“奇葩班长”具有发现和创新的眼光,很显然,宗儒麟具备这种能力。
结束训练,返回101宿舍。
梁荆宜让同班战友帮忙取下可恶的“十字架”,他迫不及待地将“十字架”随手扔在宿舍的门后面。
“放到你的床上去,这是你的武器。”宗儒麟瞪起牛眼满脸怒容,手指着门后面倒向一边的“神器”说。
“可以。”梁荆宜心中一股怨气涌上头来,他连回答“是”也给忘了。
“你是不是嫌丢人,不愿意?”宗儒麟眉头瞬间皱起,脖子上青筋乍现,他径直冲过来对着梁荆宜就是一通咆哮,“特么的我告诉你,训练搞不好,比背上插两根木头更丢人!”
梁荆宜连大气也不敢喘,他被班长突如其来的暴躁脾气给吓懵了。
为什么班长突然间会发这么大的火,他搞不明白。
“回答上级的问话,你们新兵D子的字典里面,只有‘是、好、有、明白和清楚”。
“是。”
“滚开!”
“是。”
尽管心里感到万般委屈,可梁荆宜也不敢吭声,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新兵D子是没有任何资本,敢向班长叫板的。
团里出了硬性通知:各连队每晚必须按时组织干部战士观看新闻联播,人员无故不能缺席,这是一项政治任务。
六点五十分,全连集中到三楼俱乐部看新闻联播。
这是梁荆宜第一次上连俱乐部。
按理说,看新闻联播是个放松身心的绝佳机会。但是对于新兵来讲,这属于是痴心妄想。
真实情况是:新兵们看新闻联播,无异于经历了一场“炼狱般”的折磨。
“新同志们都坐好了,不要乱动。上体保持正直,双手放在两膝上,我看哪个排、哪个班坐得最好,各班长注意检查。”等全连坐下后,连值班员对众新兵们提出了要求。
坐在前面的班长们纷纷转身望向所属班里的新兵,他们想看看是谁不听话,是谁甘当“出头鸟”,撞向已经装好子弹的枪口上。
新兵们下意识地将已经挺直的腰杆,再次挺直。
七点零五分,新闻联播才刚刚开了个头,可坐在前面的班长们绝大多数都没有了人影,但是没人追究,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班长没有以身作则,却要求新兵做这做那的。梁荆宜觉得甚是反感。
七点半,新闻联播结束,连值班员通知:各班按顺序下楼,在宿舍里组织学习条令条例。
起立提起凳子的那一刹那,梁荆宜感觉到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
他难受地向左边扭了扭头,就是这一次无意识地扭头,让他看到了墙上宣传栏里贴着的两个大字—连史。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他也不能例外,也管不了“好奇害死猫”。
梁荆宜的好奇心驱使着眼睛,继续义无反顾地往下看:榴炮一连隶属于NJ军区陆军第XXX集团军步兵第XXX师炮兵团。XXX师是由原胶东军区第SS纵队SSQ师演变而来,其中“JN第X团”、“海上练兵模范连”等全军著名英模单位,均出自该师。本连1944年始建于AH藕塘,在革命和战争年代,先后参加多次重大战役,屡立战功。1959年随师进驻ZZ以来,能时刻牢记军队的性质、宗旨,先后参加了“联合XX”、“成功W号、Q号”等重大军事演习,完成各项任务出色,受到集团军和军区多次表彰。榴炮一连是炮兵团最先组建的第一个连队,也是炮兵团的“尖刀连”......
“师兄,走了。”站在后面的杨忠世用脚踢了踢,看连史看得入了迷的梁荆宜。
“谢了。”梁荆宜回头报之以微微一笑。
回到宿舍里,他主动戴帽子扎腰带,并从床上取来“十字架”。
宗儒麟不解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晚上又不训练。”
“班长,我想一边定型,一边背条令条例。”梁荆宜把东西递了过去。
“行,我把‘十字架’给你装上。”宗儒麟对梁荆宜的自觉性表示肯定,并借此机会在全班面前鼓励了一番,“你们看到没有,梁荆宜觉得自己的军姿不行,就主动加练。姜贵永,别光坐着看条令,戴帽子扎腰带,也还是可以看的。”
“是,班长。”姜贵永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他站起来将小板凳放到床下,就去拿帽子和腰带了。
“不想练就算了,我不喜欢强求人。”宗儒麟语气平淡,而且他的脸上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居然没发火!
梁荆宜深度怀疑姜贵永是不是私底下给了班长什么好处?否则以班长的暴脾气,怎么会突然间对他那么好?
不过,这些都是他个人的想法,真实的情况是事出有因。
晚上六点,针对连队上报姜贵永尿床的问题,团里临时来了通知。
通知具体给出两个解决的办法:一是送姜贵永去ZZ市XXX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二是注意安抚他的情绪,防止出现过激的行为。等确诊后,团里再联系姜贵永当地的武装部,作退兵处理。
从今天晚上第一班岗哨开始,站岗的班长们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叫姜贵永起床小便。
或许,这可能是人工防止尿床的唯一有效办法。
至于梁荆宜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加练军姿,应该是他看完“连史”后,引起了内心的触动。
这种深深地触动,他在三年前,也曾经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