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形势所迫,婶婶才不会坐下来跟路明非吃饭。
但陈处长一家既然知道了自己有这么个侄子,侄子也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来,自己拒绝跟他一桌吃饭,会被看作将来的恶婆婆,那佳佳怎么会愿意跟路鸣泽在一起?
所以婶婶忍了,矜持地坐在那里,看都不看侄子一眼,免得上火。
而路明非压根不敢跟婶婶对视,好像对方是十字坡的孙二娘。
说起来也怪,虽说在学院里他还算不得一个靠得住的战斗力,可毕竟也参加过几次拯救世界的大事件,算得上是一条好汉。可面对这么一个家庭妇女,他就是紧张,会下意识地怂起来。
任你在外面擒龙伏虎,当你回到‘家’这个小小的环境里,你就还是以前那个孩子。
他察言观色,很快就明白了这顿家宴的意义--佳佳和路鸣泽的座位被很微妙地安排比邻着,佳佳还特意穿了玫红色的裙子,泽太子撑起了西装衬衫,这场面可太相亲了。
婶婶一口一个陈处长,显然对方老爹的官比叔叔大些,叔叔只是个调研员,综合这些情报的结果就是...他出现得太不合时宜了,领着这么一帮无论从相貌到气质都出色得无可挑剔的朋友来,更不合时宜。
这种状况下,他显然不能过度表现,否则就像姑娘把腰勒得巨细、胸垫得巨大、裙子穿得巨短般出席婚礼,那必然是跟新娘有仇,偏偏陈处长的老婆对他还很有兴趣。
其实陈夫人原本是对他那三个朋友感兴趣的,凯撒虽然是个外国人,但相貌英俊举止优雅,一看就很绅士;楚子航不言不语,坐在那就是高冷的学长,家室必然也是极好的;顾谶有跟路谷城的交情在,勉强算是知根知底,最主要是长得帅,光看他那张脸就能吃饱了。
但转念一想,外国人风流成性,凯撒一瞅就是个多情种子,当男闺蜜可以,绝对不能当男朋友,不然得伤心死;楚子航像个闷葫芦,而且追他的小学妹必然不少,当一时男朋友还行,可要是久了,家里以后就不用买醋了。
至于顾谶...这家伙年长几岁,处事周到,就是太老道太老练了。他笑起来能谈笑风生,不笑时可以将存在感降为零,让大家完全不觉得拘谨或尴尬。陈夫人觉得这种人有点可怕,她把握不住,自家单纯的女儿也把握不住。
所以最后,她便将目标放到了拥有这些人脉,自己还‘有出息’的路明非身上了。
“哎呀,以前都没有听你说过这个侄子,很有出息嘛,年纪轻轻的就在国外到处跑,自理能力很强啊。”
所以,陈夫人的接下来的话题三句两句离不开路明非。
“他爸爸妈妈忙,以前一直住在我家,小孩子一直很自立的。”婶婶也只好顺着说了下去。
这时候她说路明非的坏话,只会显得她心眼太小。
“以前婶婶很照顾我,要不然我咋能长这么大呢?”路明非赶紧给婶婶倒酒。
陈夫人:“在美国上哪个大学啊?”
“一个私立学院,规模比较小,没什么名的。”路明非借着挠头,给顾谶三人打眼色。
意思是可不是他路某人故意埋汰卡塞尔学院,实在是情势所逼,而且他说的也没错嘛。
卡塞尔学院本来就是秘党创立的,学生不多,如果不算挖空的地下,规模面积确实不大,而且人类世界里有几个知道这所学院的?
顾谶他们当然是回以微笑啦,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哎哟哎哟,还很谦虚,佳佳申请出国的时候我们都研究啦,”陈夫人笑着说:“美国的私立学院,规模越小的越好,都是贵族学院,很少招收外国人的。你爸爸妈妈也在美国吗?”
“他们搞考古学的,满世界跑,我也好几年没见到他们了。”路明非讪笑。
“哎哟,全家都是精英呀。”陈夫人越看这孩子越顺眼。
路明非汗颜,心说阿姨你是龙王派来黑我的吧?你想叫我死你就继续称赞我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请把目光左偏45度,那边坐着的才是你未来的女婿,跟小魔鬼同名的泽太子!而我只是路过打酱油的...
“是啊,很精英啊。”婶婶幽幽地说,趁着陈夫人把目光转开,冷冷地看了路明非一眼,又暗暗瞪了儿子一眼。
鬼知道路鸣泽这小子守着佳佳这么一个好姑娘,怎么吃饭还心不在焉的,一直在往哪里偷瞄,如果是平时,她早呵斥了。而如果换成是路明非这样,她已经上手去掰脑袋了。
……
另一边,绘梨衣吃饭时腰板挺得笔直,无声咀嚼,但更多的还是会忽然好奇地看向顾谶那边。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对面,夏弥嘴上说着,眼睛却诚实地盯着顾谶,是那种时间久了会挑恋人小毛病,但越看越喜欢的眼神。
当然,对那个一直往这边偷瞄的小胖子,她们两人选择了无视。毕竟平日里出门逛街,这种目光可太多了,而且对方又算是跟顾谶认识,也不好教训一顿。
绘梨衣拿出小本子,唰唰写字:“这就是普通人家的家宴吗?”
夏弥一看,忍俊不禁地点头,“对,就是普通人家的家宴。”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她一定会觉得是在嘲讽,可绘梨衣不是,她只是单纯地好奇,用最符合的词语来描述所看到的事实。
“好奇怪。”绘梨衣笔下顿了顿,大概是在想新的词语来形容。
“好像大家都不熟,看起来不像家宴。”夏弥说:“倒有种凑在一起的不和谐。”
绘梨衣眼神一动,连连点头。
“事实如此。”夏弥葱白般的手指围着贝壳勺打转,“明明人家不欢迎,也格格不入,但有时候就需要这样的社交,也避不开。”
“不会不开心吗?”绘梨衣不解。
“会,但没办法。”夏弥说:“这就是人的生活,不能事事如意,总要有得过且过的时候。”
绘梨衣还是不太明白。
她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不是由生活里的人带给她的,而是由那些动漫培养起来的。
她觉得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就要表现出来,她不是不会迁就,只是觉得顾谶现在应该过来跟她们一起吃饭,然后去玩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