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千秋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夜还没过去的恼怒,是从何而来,一早晨便召集了所有的人训了话。
想昨天那等场景,再加上他一大早晨就兴师动众地训了话,那进去的丫鬟多半已经知道昨天池子里的人就是自己了。
按理说,一个普通丫鬟,经自己这样一吓,怕是早就惊慌失措了,可他训话的时候,是挨个扫过在场所有的丫鬟婆子的,除了有对他眼冒桃心,但是看见他那一张漆黑如墨的脸,便黯淡下去的,再无丝毫异样。
常年守在这行宫里的人,规矩应该是再懂不过的,断没有在有了主子的情况下,反倒偷偷溜进温泉池子的道理。
而这一次,他和九千岁,以及两个住在耳房的御医,都没有带丫鬟,嫌疑最大的便是林千白的两个贴身丫鬟了。
思及此,冷千秋那冷凝的眸子,向着跟在林千白身后的听春和雅霜扫了过去。
寒光一闪,他看到的是满目冷清,好似十分不悦的林千白,还有他身后那两个一脸,不两脸莫名其妙的人,甚至看的久了,那雅霜还抬手搔了搔后脑勺。
这完全是个自然而然,不明所以的举动。
“千白辛苦,不必如此,先用膳吧,想必今天才是最艰难的开始。”九千岁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冷千秋的思绪。
林千白听罢,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坐在下首,用了早膳。
这一顿早膳下来,除了九千岁说了两句话之外,再没了声音。九千岁看了看冷千秋,又看了看楚阡陌,实在没搞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七哥发现了林千白就是楚阡陌?可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若是没发现,那林千白的脸色又为何如此难堪。
一顿早膳,刚匆匆用完,便有人禀告,张瑾言来见。
张瑾言进得东主院上院的时候,两个御医也赶了过来。
“过了昨晚,瘟疫患者可比往日有所减少?”见了张瑾言,林千白恢复了常态,这个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按照推理,此前在潜伏期的瘟疫患者,体内的病毒应该已经得到了抑制,虽然不能马上便被治愈,但是爆发出来的时间会延长,也就是说今日报上来的数量虽然不会有大幅度的减少,但是应该会比前几日好一些。
“反而更多。”张瑾言摇了摇头,脸上也是几分束手无策的黯然。
“微臣昨日已经说过,不能随便在水源上动手脚,这样太过冒险。”两个御医,眼中一抹沉痛闪过,好似为昨天没能及时阻止楚阡陌而万分懊悔。
“绝不是水出现了问题,所以我们重心应该放在传染源上。若是数量不减反增,证明这传染源在扩大,而且还是在晚上才扩大的。”林千白从座位上站起来,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你何故如此笃定不是水源出了问题?你不要为了沽名钓誉,便将我们两个一家老小的性命,也无辜搭上。”两个御医中的一个,情绪突然失控起来。
这瘟疫,从古至今,就没人能控制得了,一个半大小子,居然骗取了圣上的信任,更把三十几万人命当做了儿戏。
“若是水源问题,就不是瘟疫上报人数增加了,而是全体。”冷千秋冰冷的声音响起,让那个刚刚还跳着脚喊的御医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下去。
张瑾言听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林千白则对着冷千秋微微颔了颔首,算是对他肯定自己的一种感谢,随后转向张瑾言,“张大人,现在就带我去患者集中区域,记得,只有我检查过的医者能进去,其余一切人等,都不得入内。”
说完这句话,转向两名御医,讥诮说道,“若是二位怕跟着林某会被牵连,不如就跟着两位王爷去西岭战场,我想包扎伤口也是十分重要的工作。”
只说的那两个御医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儿,那张瑾言偷眼看向林千白,他怎么有一种这钦差大人把某种邪火发到两个御医身上的感觉呢。
那两个御医又怎么可能离开鹤城,却西岭战场呢?第一,他们是圣上亲自下旨,来鹤城辅助林千白控制疫情的,若是走了,便是违抗圣旨。
再者,谁知道那战争要打多长时间,傻子才跟着两个王爷去战场呢。
看着两个人不再作声,楚阡陌将听春和雅霜准备好的东西,也递到了他们两个手上一份,然后对着张瑾言说道,“我这里人手不够,劳烦张大人多派些人手。所有派过来的人,都必须带上这个,才能进那患者集中地。”
“微臣已经调派了人手,正在门外,供您调遣。”张瑾言说完,盯着手里这块小的长方形的布匹,两边还各缝上了绳子,那中间的长方形的布有两层,中间似乎还夹了东西,眼神有些发愣,他从不曾见过这东西。
“这是口罩,医者在治疗这些传染病患者的时候,最基本的是要保证自己的健康才行,瘟疫容易通过唾液和空气流通传播,所以所有进去疫区的人,都必须带着这个。”
楚阡陌看见张瑾言的反应,才意识到这个东西,在古代是没有的。这也是昨天让听春和雅霜特地赶制出来的。
“圣上派下来的钦差,一方面是为了治病救人,另一方面,是为了让百姓感受到皇恩浩荡,你这样遮挡了半边脸,得了瘟疫的人,一看便知道你是嫌弃他们,只会适得其反。”两个御医愤愤不平,他们两个在太医院这么多年,那揣测圣意的本领,可不是一般的高。
“那两位御医就让百姓感受皇恩浩荡吧。”楚阡陌感觉没时间再跟两个人废话,说着,那手已经拈了其中一个御医手里的口罩的边。
“……”那御医没想到楚阡陌会直接动手,慌忙拽着口罩向后退了一步,那场面滑稽又搞笑。
而楚阡陌也没有深究的意思,毕竟现在的场面,本来人手就不够用,她也不想鹤城再多两个鼠疫患者。
九千岁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又看了看冷千秋的,然后讪讪地看着楚阡陌,虽然没说话,可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俩怎么没有?我俩是负责让百姓感受皇恩浩荡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