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婉的确是亲手做了不少糕点，在拜访皇后的时候顺道这一起带了过去，倒也是顺理成章，没有显得那么刻意。

皇后便让人也将那些糕点摆上来，好让皇上一饱口福。

也好有一个由头，顺带着聊起，不至于太尴尬。

虽然说是多年的夫妻了，可是相识相知的程度，却并不像寻常人，待在一起越久，认识的时间越久，便更加了解。

因为那道迈不过去的伤痛，一直以来的隔阂，也因为互相之间相处在一起的时光变得少了，以至于眼下若是干坐在这里，聊起自身的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皇后与其他的妃嫔，终究是不同的。想要事必躬亲的去照顾皇上，那是她的心意，但皇上却也会体恤她的乏累，不必让她去做的那些琐碎的事情。

甚至皇上要拿起酒壶来，亲手为皇后斟一杯酒。

花前月下，美酒珍馐，好不惬意。

皇上喝了几杯酒，趁着今日高兴，带着几分醉意，便也终于能够说自己的心里话。

“若是瑜儿还在，现在已经快九岁了吧。”

“朕应当会带着他习字，也能够带他学习骑马，手把手的教给他如何射箭了。”

皇后的身子，向来是不太好的，一直都要仔细地调养着，平日里这酒，自然也会是滴酒不沾的。

今日难得皇上这样有兴致，又说起这样体己的话来，皇后便也不去管其他的，酒杯碰撞在一起，一起饮下这酒。

对于皇上而言，每当想起这一份丧子之痛的时候，还会想到多一件事情。

“朕也会早早的立他为太子，让他明白，朕对于他有多么大的期待，有多么的希翼着他看长大，有多么的想要看着他长大成人。”

也许皇上需要的是一个中宫嫡出的太子，可皇后怀念起自己丧子之痛的时候，并不会怀念起一个太子，只会想念起自己的儿子。

皇后觉得自己大概是太过于不胜酒力，以至于才喝了两小盅薄酒，眼下就有些轻飘飘的，思绪也有些乱七八糟的。

在无限的哀愁之中，竟然不知不觉的生出了一丝怨怼。

都已经是失去的人了，还要再去说，对于他有多么大的期望与期待，那岂不就是镜花水月，说来也是无用的吗？

一番话说起来，最终也只是徒劳的掀起一些悲伤与怨念。

倒还不如不说了。

原本好端端的，婵依和晗婧都已经在寝殿里准备好了一切，想着皇上和皇后可算是能够重归于好了。

却眼看着两人吃酒吃到了很晚，眼看着就应该是要睡下的时候了，皇后却又主动要送皇上走。

“臣妾实在是不胜酒力，两杯薄酒下肚，现在有些头昏脑胀的，恐怕是没有办法伺候皇上了。”

“郑新哲，你可千万要仔细着，皇上也有些醉了，一定要好生的把皇上送回寝殿。”

“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都还没有说什么呢，皇后这边都已经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看似说的很有道理，也是在关心着他，可实际上，不还是在把他往外推吗？

皇上还是很清醒的明白，就这一点酒，根本就没有到喝醉的地步。

只是皇后都已经这样说了，皇上看着她面颊绯红，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也就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来。

让宫女上前来，好好的扶稳了皇后，不必送皇上离开，只管照顾好皇后就是了。

出了承乾宫的时候，已经挺晚的了。

估计若是无事的话，很多人现在应该都已经睡着了。

皇上的轿辇就在旁边等着，从承乾宫里走出来，站在了空旷的宫道上，晚风裹挟着夜晚的凉气，吹拂在人身上，把原本就没有沾染多少的醉意，吹的更加消散了。

皇上可真是比刚才还要更加清醒一些，只是站在这个地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坐到轿辇上去，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这整个皇宫都是属于皇上的，肯定不会没有去处。

却唯独在这个时候，突然生出了一种寂寥的感觉，哪儿也不想去。

郑新哲见状，便很会察言观色的凑到身边去，向皇上提议：“皇上若是不想回乾阳宫的话，不妨去长乐殿看看十皇子吧？”

“奴才听说，十皇子天资聪慧，现在都开始会牙牙学语了呢。”

皇上摇了摇头：“他不过才两个月大，哪里就会开始学说话了？”

最少也要到半岁吧？要是现在就会说话的话，那可真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神童啊。

再说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而且现在这个时辰，他们肯定都已经睡下了，莫要去打扰他们。”

“是。”郑新哲急忙收敛，赶紧闭口不言。

皇上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想好自己打算去哪儿了。

“去听雨轩。”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辰，是不是听雨轩里的人也睡下了。

但不管怎么着，今天下午才在御花园里见过她，她那一番话语和举动，都是明摆着的希望皇上往皇后宫里去的。

既然如此，就算她已经睡下了，那该找她算账的，也还是应该去。

若不是因为她的这番引导，也不会让他今日又和皇后勾起那些伤心事来。

皇上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实在是不讲道理。可眼下心里的烦闷，这些话也是没法说给外人听的。

也就只有柳清婉，到还有可能体会一二，能够说个一句半句的。

听雨轩里，柳清婉收拾好了江瑾乔，把小家伙在自己的房间里哄睡着，便把灯都给熄了，只剩下她的寝殿里还有几盏灯。

忽然听到通传，说皇上过来了，柳清婉都愣了一下。

现在这个时候，都已经准备睡觉了，皇上怎么会忽然过来？也没有差人提前说一声，一点准备都没有。

再说了，本来按照柳清婉的想法，她以为皇上现在肯定应该在皇后宫里才是。

不管怎么想，皇上现在出现都挺奇怪的。

却也没有什么功夫让他去细想，本来外衫和钗环都已经退下了，现在整个人素面朝天的，怎么好去面见皇上？

赶紧手忙脚乱的准备起来，刚披了一件衣裳，就看见皇上也用不着她出门迎接，已经直接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