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但凡是谁受处罚了，谁出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那传播的速度，可是比得到封赏的时候还要更快呢。
底下那些不要紧的小喽啰也就算了，像是每日跟在这些主子身边的大宫女，那在这群宫女堆里面，地位也是不尽相同的。
说什么话想要传达什么意思，甚至都能够代表着一种风向，借此去揣摩着主子的意思，是和主子们可以相提并论的。
平日里，总是备受瞩目的，便是像连玥、宁女，或是皇后身边的晗婧和婵依，这样的人物，那在这些底下人眼里的地位，可是要比得上那些低位嫔妃们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回，会是大公主身边的。
到底也是枕霞阁的人，又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跟着大公主的，不管是地位，还是优渥的待遇，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结果有朝一日，在这宫里做得最出名的一件事情，竟然是跪在光德门前反思己过。
宫里的日子难过，底下这些当差的人，最喜欢看热闹了，也最喜欢看到那些原本光鲜亮丽的人，有朝一日落难的模样。
柳清婉然向来不会去凑这样的热闹，但也管不住所有人的嘴。别人要去议论，被动的也就知道了。
况且还有阿姜在，尽管因为柳清婉的嘱咐，不会主动去惹什么事情，但若是碰到了什么热闹，总是忍不住要去听几句，想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
去内务府领点东西的路上，从光德门里走过，这会儿功夫，听别人说几句嘴，也就把事情搞明白了。
一回来，就忍不住在自家屋里，同别人说起。
“最近这是什么风气啊？”
“上次连玥被打得那样惨，最后都是被人给拖回去的，也没有过去多久啊，奴婢到现在都记得那副样子呢。”
“怎么现在连这罚跪，也要攀比上了？光德门前本就人来人往的，再这么跪下去啊，这往后路都不好走了。”
柳清婉顺道听着，倒是也有个疑问：“你可知道，芙蓉是因何被罚的吗？”
上次连玥的事情，她是知道的。那时候是直接惹到了皇上的跟前，都由皇上来亲自发落了，自然是处罚的重了一些。再加上曹贵妃也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所以才罚的格外的重。
如今这回，也没听说发生了什么大的错事，而且以枕霞阁里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是有人犯了什么错事，那也是要看在颖妃的面子上，不可能这个时候去让颖妃烦心的，怎么着都得等过了这几日之后，等到颖妃平安生下孩子，再去发落其他的事情。
一个伺候公主的宫女，能犯了什么错事，让人连这几日都忍耐不了？而且在自家宫里面处罚还不行，非得跪在光德门前。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除非迫不得已，谁会故意要弄得满宫里都要知道啊？
一说起这个，阿姜就更来劲了。
“奴婢去内务府拿东西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宫女，便是原本总跟着芙蓉的。现在芙蓉受罚，她们就得去做芙蓉该做的事情了。”
“娘娘放心，奴婢可没有去瞎打听，都没有和她们搭话。是内务府那几个太监，给她们拿东西的时候就一直在那拖着，想要去套她们的话，知道那是怎么了，奴婢只是在旁边听到了。”
“说是芙蓉说错话了，还和大公主顶嘴，把大公主气得不得了，当即就打了她一个嘴巴子。”
“她们这些人，也不知道芙蓉究竟说了什么，原本只是在外面候着的，只是等到公主发火的时候，才喊她们进去，让她们把芙蓉拖出去。”
“有人说听到了只言片语，是芙蓉想去规劝着大公主，让大公主体谅颖妃娘娘什么的，也没有听全，不知道怎么着就把大公主惹到气成那样，发了那么大的火，连她们都带着一起骂了一通。”
“让她们不准胳膊肘子往外拐，不准替别人说话。”
“奴婢看着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有所隐瞒和故意编排，倒像是吐苦水似的，一言一语的，说的都像是实话。”
听完了之后，柳清婉没有说什么，嫣儿倒是忍不住搭话：“大公主的年纪还这样小，怎么就如此容不得人？下手还这么狠，如此不留情面？”
“对啊。”阿姜很是同意，立马点头接着说：“虽然芙蓉年纪不算大，可其实都是服侍了这么多年的老人了。和大公主之间，能聊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呀？”
“而且这一跪，也不是跪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大公主说了，要一直跪到她消气为止。”
“这也没个准话，谁知道大公主什么时候消气啊？那大公主要是一直不消气，就得一直跪着。”
“到现在也还没起来呢。”
阿姜到底也是做奴婢的，就算是看热闹，这看着看着，难免也有一些感同身受，想了想，自己若是处于相同的境地，恐怕真是难以忍受。
柳清婉抬起头来，又看了看天。
过了午后，天上就积压了很多云彩。
“北边的天都黑压压的，积了那么厚的云，恐怕是快要下雨了。”
云层厚重，看起来，连今天的天都比平日里要黑的早一些了。
还没到用晚膳的时候，宫里面就已经掌上灯了。
“阿姜。”柳清婉喊住她：“你去看一看，芙蓉还在那跪着吗？”
“是。”
阿姜听了吩咐，随手拿了点什么东西当做说法，便走出去，往光德门那边绕了一圈，再回来。
“娘娘，芙蓉还跪着呢。也没见着枕霞阁的人过去看一下，这大公主就算是消气的，那也得让人去说一声，才能知道吧？”
“这一直不派人过去，眼下天都已经黑了，还不打算让她回去的话，恐怕就得跪上一夜了。”
没有和枕霞阁打过什么交道，谈不上什么交情，甚至都谈不上有什么了解，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喜欢或厌恶，就只是出于同为宫女的处境，免不了感慨一句。
“这要是真的跪上一天一夜，或者是跪得更久，都不说吃喝了，那膝盖都得废掉吧？”
“往后若是连膝盖都落下病来，还怎么伺候主子呀？若是伺候不好主子，往后在这宫里……”
宫女要做的事情就是去伺候主子，所有的恩赏，都是伺候好主子才能得到的。若是连这点用处都没有了，那别说什么恩赏了，连最起码的生存都会成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