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朦胧,洒落一地清冷,远处的屋檐下的铜铃伴着清风徐徐作响,夜晚一片沉寂。顺着小路往前走,很快来到了一张大理石桌前,顾小雅用袖子简单擦了擦石凳,一屁股坐了上去。
眼前的每一副风景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环顾四周,顾小雅的心情渐好,身边树梢上结了许多翠绿色不知名的果子,顾小雅随手摘了一个品尝起来。
果子刚送到嘴边,顾小雅突然感到身后吹过一阵凉风,多年撞鬼的敏锐直觉告诉她,又有东西出现了。
顾小雅“咚”一下将果子放到了桌上,咬牙切齿道:“怎么没完没了的。”
“顾家四女顾小雅,见过恩人。”
顾小雅一回头就愣住了,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这身体的主人,如假包换的顾家四小姐!
“你,我.....”顾小雅一指鬼魂,又指了指自己,不知该说什么。
“恩人唤我雅儿便可。”说着,雅儿轻走两步,跪在了顾小雅面前,“多谢恩人救了漱月!”
被丫鬟拜完又被鬼魂拜,顾小雅可最忌讳这种事,如果她有一天死了,说不定就是被她们妨死的。
“你起来说话,起来。”说完,顾小雅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捂着心口,一脸防备地对雅儿说,“你现在出现,该不会是要把这身体要回去吧?”
“恩人多虑了,雅儿并无此意。”雅儿说话斯斯文文,细声细气的,说话时眉目低垂,嘴角含笑,和顾小雅确实不太一样,也难怪漱月会觉出奇怪。
“那就好。”顾小雅朝雅儿大方一笑,总算放心了下来,她拿起果子啃了一口,“这东西不错,你吃吗?我烧一个给你。”
刚说完,雅儿又哭着跪下了:“恩人,求您为雅儿报仇!”
“你怎么又跪下了!”顾小雅哭笑不得地看着雅儿,心想这主仆还真是一个样,连哭的样子都很相似,“你要我帮你报仇,可你不是因为自己胆小才被吓死的吗?”
“不是的,雅儿那日是被人陷害,误闯了万神院,才遇见不干净的东西。”
提起这事,雅儿急得声音都变了,可惜她一深闺少女,哪里懂什么骂人的粗话,脸都憋红了也不过是一句“太不像话了”。顾小雅一想雅儿实在可怜,毕竟自己用的是雅儿的身体,就当还个人情,听她讲讲事情原委她好了!
“我就当这是仙人对我的考验吧!”顾小雅叹了口气,招手示意雅儿过来坐下,“你慢慢说,我没准能帮你报仇。”
雅儿本都站起来了,一听顾小雅答应自己,眼眶又红了,撩起裙摆就要跪,顾小雅眼疾手快拦住了她:“别跪了!”
“我没算错的话今夜是鬼门开,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你不赶快告诉我谁杀了你,恐怕就来不及了。”
顾小雅见雅儿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便说:“这样吧,你说说家里谁对你不好,谁最记恨你,我帮你分析分析。”
“雅儿家中有两位姨娘,一位兄长,两位姊妹。”说完她顿了顿,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雅儿怀疑是遭大姐溪蕊陷害。”
“继续说。”
“大姐平日里,不喜欢有残缺的东西,自小便对雅儿很是刻薄。”
“就因为你丑所以处处为难你?”顾小雅同情地看了一眼雅儿,“那多半就是她陷害你了。”
“你放心,等我找到证据,会在你爹面前替你讨个公道!”
雅儿红着眼眶走到了顾小雅面前,顾小雅一看她又要提裙子,眼疾手快地拦下了她。这将军府的人是不是把下跪当做家常便饭啊,太折寿了!
二人谈话间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雅儿的身子开始慢慢变透明,她的时辰快到了。
“行了,既然你叫我一声恩人,这个忙我帮你。”顾小雅掸掸肩头的露水站起身,在院中坐了一夜,身子有些疲乏,她边活动身体边对雅儿说,“我既用了你的身子,便超度你一段当做回报吧,你站起来。”
“多谢恩人。”
顾小雅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可怜人,慢慢念起了师傅教给她的往生经,片刻后,金光裹着雅儿的魂魄飘向了远方。
“小姐,您怎么在这?”
漱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小雅回头问她:“醒了?”
漱月疑惑地点了点头:“漱月醒了。漱月为何睡在地上?小姐房中可是遭了贼?”
顾小雅朝她笑笑,没有回答。
“我回去睡会,你记得把屋子打扫干净,下午我要出门。”
“小姐要去哪?”
“去拜访我的姨娘和兄弟姐妹。”
晚饭时,顾小雅出现在了大堂。
“四小姐到。”
红木长案边围坐着她的父亲、后妈,还有几个姐妹,他们一个个锦罗玉衣,打扮精致,觥筹交错一片和睦之景,相比起来顾小雅这个不受宠的女儿倒像是个下人,站在一旁没人搭理。
“四妹今日怎么来了?”离顾小雅最近的一个女人放下了手中的金筷子,以手掩面笑着问她:“真是许久不见了。”
顾小雅看了看这女人,她一身绛紫色长袍,细眉丹凤眼,嘴边有一颗朱砂红痣,来时漱月告诉过顾小雅,这是她的二姐顾静芳。
顾静芳手中端的是绘着青花,纯银包边的瓷碗,手中使的是雕刻精致的汤匙,连筷子都是金的,想想自己使的那两根破木头,顾小雅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火气。
“二姐。”顾小雅淡淡看了顾静芳一眼,接着依次唤了唤桌边的人,“父亲、大夫人、大姐、二夫人。”
一桌人这时谁也不说话了,满堂寂静,只有顾静芳在盛汤发出的杯盘碰撞声,顾振扬放下筷子,面带愠色对顾小雅说:“你不好好在院子里待着,出来作甚?”
大夫人接过顾静芳递来的汤碗放到顾振扬面前,安慰他道:“老爷,你今日刚刚凯旋,应当好生修养才是,切莫动气。”说完,又瞪着顾小雅说,“你这不孝子,明知这幅丑样子会吓到老爷,怎么还过来这里!”
顾小雅哪肯受这个气,随口顶撞说:“我听说父亲凯旋,来给父亲请安不行吗?”
顾溪蕊冷嘲热讽说:“妹妹一向安分的,怎么病了一场后变得粗鲁了许多,难不成是烧糊涂了?”
顾小雅在心里朝顾溪蕊翻了个白眼,然后低眉顺眼地向她感谢道:“烦劳大姐费心了。”
“你身子不适?”顾振扬这时上下打量了顾小雅一番,发现她面色蜡黄,眼底乌青,身形瘦弱,却实一副病中的模样,便动了恻隐之心,“来人,给四小姐添个凳子。”
顾小雅乖顺地坐了下来。事实是她昨晚吃的果子不太干净,一觉睡醒连去了七八躺茅厕才勉强直起腰,今晚她爹也在,顾小雅便强打起精神过来请安,脸上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病了就去请大夫瞧瞧。”大夫人有些不满顾振扬的关心,慢条地理地指责顾小雅说,“既然病了就回去好好休息,为何还到处乱跑。”
“静芳懂些医术,不如让她替你诊诊脉,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大病,不必白费银子请大夫了。”二夫人看着顾小雅说。
“娘亲说的是。”顾静芳点点头。
这一句话顾小雅就看出来了,二姐和她娘亲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又想省钱又想女儿在人前表现一番,看来这将军府的水还真是深!
“我看她没事,不必......”
“你染的是何病?”顾振扬打断了顾溪蕊的话。
顾小雅顿了顿,她特地暗中观察了一圈桌边众人的表情,发现并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好怏怏不乐地回答说:“穿衣少了,不小心染风寒而已,没什么事。”
顾振扬唤来下人给顾小雅添了饭,又命人去抓了几副御寒的汤药送去顾小雅的院子里。这些举动顾小雅看在眼里竟然有些感动,她果然是亲生的!
一顿饭吃的顾小雅很不自在,线索也没找到什么,她早早回了房。
“按说一个人讨厌我,也不至于全家都讨厌我吧?”
“难道是我没有娘亲撑腰,才在家里抬不起头?”
“顾溪蕊和顾静芳都很可疑,到底是谁在陷害我?”
正说着,漱月进来了,她身后跟着个同样年纪不大的个小丫鬟,梳着一样的双环髻,穿了件满是油污的绿袍子。
“小姐,您可好些了?”
不说还好,漱月这一说顾小雅觉得肚子又疼了,她脸色变了变,捂着肚子问:“漱月,你可知道我娘亲的事?”
漱月摇摇头,一脸苦恼的样子,接着眼眶又红了,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道歉说:“都是漱月不好,漱月并不知道夫人的事情......”
顾小雅觉得自己要气昏过去了,这丫头怎么又跪!她一把推开了漱月,狼狈地奔向茅厕。
“小姐,这是铃兰,她平日里在厨房做事的,今日人手不够所以来帮忙。”漱月拉着铃兰追到茅厕外,毕恭毕敬地朝里面喊。
“知道了知道了!”
肚子疼的要死,顾小雅发誓她再也不乱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