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让他去一趟北方,德王用的是强硬手段,压住了早前的启丹人。太平城一带,启丹与大燕百姓结下的是生死世仇,很难化解。北方地广人稀,先让他去北方瞧瞧,如果能拿出于朝廷有益的谏言,便是大功一件。”
“李观看重江氏,皇上派李观去北疆,怕是他会不乐意。”
“无妨,允他携家眷同往。”皇帝顿了片刻,“朕既要用他,就再提拔一级,让他做辽北省守巡道员,再赏他两名知县名额、一名通判、一名同知之职,这四个空缺用他推荐的官员。”
一省道员就像是现在的地委书记,早前李观是从四品,这可是正四品的官职。
薛玉兰轻嗔道:“臣妾还想与江氏好好叙旧,这样一来,怕是不能说上话了。”
“你若想见她,明儿让小邓把她召进宫来。”
薛玉兰想与江若宁说话,一想到江若宁失忆了,又有些郁闷,可又想江若宁要随李观去辽北,不知何时才能见面,觉得还是召进宫说说话。
*
皇帝与皇后说话时,温鹏远、温令宽父子已进了德王府。
温鹏远说了朝堂上的事。
温令宽问道:“以德王之见,皇上这是何意?”
温令娟从外头进来,一手负后,自成亲之后,越发没个深闺女子的样子,京城人人皆知德王妃是个女将军,除是能生孩子,性子行事都像男人。“你们也好意思问皇上何意?早前凤歌公主遇难,我与大伯、二堂兄说的话,你们信过吗?不信!我便说过,君便是君,凤歌公主就是君,令姝算计公主就是最大的不敬,我劝你们把人交给皇家处置,你们听吗?
再有大堂兄,他与宋氏都干的什么混账事?大皇子没了,宋氏哭了几场,他就心软了?把个嫁了几回的女人弄回去,还捧成平妻。
宋氏是皇家妇,还是两度都嫁入皇家的皇家妇?
皇家妇改嫁,是不是得请皇上示下?又或是先问问礼部的意思?你们倒好,不问人家一声,就由他弄回家去当侍妾,而今一见他给大堂兄生了儿子,又将人抬成平妻。
是不是天下的好女人都死绝了,就那么个货色非不可?
没的把温家人都说得没骨气了。”
五年多前,温如山随一干皇亲送雍和帝棺椁入皇陵,再遇宋清尘,彼时宋清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他忏悔不已。温如山一时心软,将宋清尘带出了皇陵,早前是羞辱、报复,可没想宋清尘竟承受下来。
这时间一长,两人鸳梦重温又好上了。
这一次是宋清尘爱得更深,温如山则是因凤歌公主已死,有些心灰意懒,可不久后,宋清尘怀上身孕,这一举给温如山生了个儿子。有了儿子,温如山就给了宋清尘一个侍妾名分,原想让她与柳姨娘一样,但宋清尘还真如换了一个人,事事尽心尽力,这温如山见她是真心悔改,时间一长便多了几分心思。
原就是动过心的,这旧情复燃就成了应当之事。
温令娟淡淡地道:“就我们温家这些事,哪件事能瞒得过皇家。大伯以为送大堂兄进十二肖就是示好、忠心?太上皇吃这套,当今皇上却不一定认同,从他登基清除十二肖的异己开始,你就不能拿他与太上皇相比。
太上皇与大伯一起长大,有表兄弟情分,可当今皇上虽在贞圣皇后跟前长大,真正教养他的人是雍和帝,否则当年雍和帝不会误以为他遇难就一度病得落下糊涂症。
雍和帝因专宠贞圣皇后,对我们温家多有偏护,有多少爱护,便有多少气恼,当气恼磨光了他对我温家的恩赐,你以为他还会护着我们?如果我没猜错,怕是雍和帝临终前就叮嘱过当今皇上,不必再因贞圣皇后对我温家另眼相待。
凤歌公主的死、大堂兄对宋氏的屡屡侵犯,大伯自己想想,如果是你最宠爱的女儿被人害死,你会如何?会不替她讨回公道?再有,如果是二堂兄不在了,他的女人被人屡屡侵犯,你又当如何?”
慕容琳忙道:“令娟,怎能这么说话呢?”
“话糙理不糙,如果你们连这两件事都想不懂,也不配为臣。我还是劝大伯、二堂兄早些请辞东军都督一职,免得给温家带来灭顶之灾。
温家护短,我知道,也懂,可你们护短到是非不分,对错不明,这也太过分。别忘了,温令姝辜负的是皇家,大堂兄欺的也是皇家。皇家今日不罚,不代表他日不罚,就算当今皇上现在忍着,你们敢保证下一任皇上还能忍受?
再举个简单的例子,若是薛皇后的儿子为储君,待他登位,会放过害死他姑母的凶手、仇人?又或是当今大皇子慕容津为储君,他能放过?你们别忘了,大皇子现下能活着,可是凤歌公主几千里追凶,将他从虎口里救下来的。恐怕他对凤歌公主的感情早就越过了亲娘?
大公主、大皇子而今已经知事了,连带着荣丽公主、大捷候提到挑选陪读,为何他们说什么也不要温家公子、姑娘?他们仇恨、敌视,更是防备会有第二个温令姝。
这皇子陪读意味着什么,大伯和二堂兄都明白。大伯能与太上皇感情好,那也是你小时候陪读陪出来的情分。
你现在看看太学院的皇子、公主身边,有温家人吗?别说他们身边没有,就是亲王府的世子、公子、郡主人家也一样拒绝用温家人做陪读。
这,就是分别!
大伯以为护短是好事,却没想过,这个仇与皇家结大了。
在仇恨中长大的皇子、公主,谁会忘了他们姑母的惨死,谁不认为是我们温家‘挟功求报’是在逼皇家退让,逼皇家不许给凤歌公主讨公道。
这个结越晚解,温家的灾难就会更大!那时候,不是一家一门之祸,怕是整个温氏之祸?”
温鹏远听得有些后怕。
温令宽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温令娟冷笑两声,“我就知道你们不信,这几年祖母年纪大了,束不住温家子弟。温家人多势众,前些日子,祖母提出分支之事,说她想念祖父年轻时征战的辽北,要去那里瞧瞧。”
温老夫人在红楼案时,果决地提出让温修远接受朝廷的处罚,谁不赞她行事端正,公私分明。
温如山与宋清尘的事,温老夫人不知实情,后来知道了也斥责过,但温家大房的人不仅不照温老夫人的意思办,还一同包庇、纵容。
再有凤歌公主的事,温家大房竟用军功相挟,要皇帝宽恕温令姝的罪,还请求皇帝将温思远父子官复原职。
这桩桩、件件,在温老夫人听说后,她就沉默了。知道木已成舟,说什么也晚了,只提出“分支”而且还说要带分支的族人离开西山县去老候爷温青生前征战的太平城玉堂镇安家。
玉堂,是温青的字,因他曾解救了三姓镇的百姓,百姓们决定将镇子名字改成玉堂镇,建将军庙也示纪念。
温令娟道:“大伯听说此事了?祖母的意思,带一支人去辽北定居,在那里已置下五千亩良田。太平府玉堂镇离府城不足五里路,听说风景不错,就是冬天冷了些。只是现下只不到二成的族人愿随祖母、父亲迁往那里。祖母此次北迁,是准备把祖父的坟墓也迁那儿去的,祖父临终有言,愿一半尸骨埋身北疆,一半留在祖宅,祖父葬在西山县多年,也该挪挪地方。”
温令宽望向温鹏远,“父亲,令娟所言可是当真?”
温鹏远道:“我是族长,我并没有同意。”
“你不同意,可祖母主意已定,定是要带着我们五房北迁太平府定居,二成族人也会相随而去。”温令娟顿了片刻,“四房的小堂兄接到书信,前些日子带着妻儿回西山县,这次祖母想将他也带去辽北。”
温鹏远道:“你不要胡言乱语,这件事,我没有答应,老夫人就不能把族人带走。”
温令娟摇了摇头,“大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温令姝是真凤命格,你们还真敢想,就因为这种不切实际的话,就敢与皇家作对去救人,你们是想助慕容瑾造反呢,还是想帮温令姝做皇后?”
这就是她征战沙场的大伯,到老了,居然干出此等糊涂之事,将全族、全家人的性命置之不顾。
温令娟厉声道:“无论你们是前者还是后者,胆敢对朝廷不利、皇家不敬,我们夫妇都必大义灭亲,不能任你们为所欲为。”
温鹏远险些没被温令娟给气昏,扭头回一边的慕容琳:“德王爷,这也是你的意思?”
“不错,若你们对江山社稷不利,慕容琳必大义灭亲!然,慕容琳曾受温大舅教导数载,今日在此奉劝你们一句,行事莫过。
慕容琳说句实话,对于温家如此袒护温令姝,我很失望。凤歌,可是我的亲妹妹,她善良正直,却落得如此地步,我身为兄长、身为大燕亲王、北军都督,于私于公都该替她讨回公道。
可因要还温大舅的教导之恩,这几年我一直未提,今日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没在昔日温家被百姓、朝臣弹劾时落井下石,就算是报答温大舅的几年教导之恩了。如果温大舅没有旁的事,就请回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