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宁又与碧嬷嬷使了个眼色,翠冷从箱子里捧了个托盘出来,上头整整齐齐地叠放一撂子锦帐。
“这些都是宫中内务府的精品,青溪县人杰地灵,小姐们个个养得如花似玉,小姐都过来挑一条合宜的锦帕,再一盒你们喜欢的香膏子,这些香膏可是加了冰玉草汁的。”
七郡主立时惊呼道:“凤歌堂姐,是加了冰玉汁的香膏?就是传说中,当今莲贵妃用了后,几个月就变成了美貌少女的香膏子?”
碧嬷嬷道:“这些香膏乃是公主亲自调配,虽是一小盒,在京城一盒价值百两银子。”
宝贝!又是个宝贝。
七郡主嘻嘻一笑,“堂姐能不能多赏我几盒,我生了少爷后,皮肤都变糙了。”
“好!就赏你四盒。”
“谢凤歌堂姐赏赐!”
小姐们原从未像今日这般熬夜,但因赏赐,这会子又听说还有好东西,一个个打足了精神,自觉地排队站好,从翠冷那里领上一条帕子、一盒香膏就站回自家母亲身边。
各家的太太也是心下欢喜。
江若宁道:“大家乡里乡亲的,若孝义公河家欺负你们,待本宫明日去河老太太坟前烧了头七,你们可再来拜会本宫告状喊冤,我自与你们主持公道,定不护短庇护。”
太太自说不敢。
江若宁又道:“今儿本宫入县城,瞧见街道两侧的商铺悬着各式灯笼,听人说,这些灯笼是河家强卖给各家商铺的?”
穆太太想到这事就恼,河家的心也黑了,那灯笼最漂亮的那种,一百纹一只顶天了,可河家非得卖人家二两银子一只,就那种寻常的,十纹钱一只,他也要卖一两银子一只。
屋子里一片静寂,着实是太太小姐们不知道江若宁这话是真是假。
七郡主见大家不说,道:“堂姐,这灯笼是从奉天府的灯笼铺子里进来的,由河家的杂货铺子里卖,寻常些的一两银子一只,漂亮又实用些的二两银子一只。”
江若宁道:“七堂妹可知这进价几何?”
“漂亮的听说五十文一只,普通的十文钱一只。不仅如此呢,河记杂货铺兼卖冥寿、纸扎,那价儿也比旁处高出少则五六倍,多则二三十倍。
县城河氏族里的河十七,而今是县衙的捕头,他下令所有商铺、百姓必须去河记杂货铺买灯笼,不买就是不满公主回乡……”
江若宁一掌拍在桌案上,“河十七也曾是正义之人,怎的仗着势大欺负百姓?真是太过分了!小邓,明儿一早带上侍卫去河家,拿他们把从百姓那儿赚来的不义钱财退还回去。”
什么?退钱?
司氏当即急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赚钱的机会,这赚来的银子还没捂热呢,奔到中央大声道:“公主啊,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们河家哪里逼这些商铺了?那些灯笼,全是他们自愿买的,可与我们河家没关系。”
进了腰包的银子就是她的,为甚河太太石氏看重司氏,不就是夸她会捞银子,大笔地银子拿回家,看得石氏笑眼眯眯,对这长媳,比对婆母还上心。
江若宁知晓石氏的性子,听尚欢说过,江若宁在县衙当捕快后,回家就必得带些东西回去,吃的、穿的都行,江若宁可数的几次没带东西,石氏的脸拉得比驴脸还要长,时不时还说几句风凉话、讥讽语,说江若宁在外头吃香喝辣不管他们死活。
那时,尚欢就想,江若宁待河家有多好,怕是许多人家的闺女也做不到江若宁那般,可石氏恨不得江若宁每赚一文钱就给家里交两文钱,仿佛这样才算是不愧他们养育江若宁一场。
江若宁冷声道:“此妇人目无尊卑,肆意喧哗,随意插嘴,小邓,掌嘴二十!”
小邓当即挽起衣袖,从一只箱子里寻出根专门掌嘴的棍子,另有两名侍卫将司氏按住,啪啪之音不绝于耳,江若宁正眼都不瞧看一眼。
碧嬷嬷与尚欢使了个眼色。
尚欢向前几步,朗声道:“河家仗势欺人,为祸乡邻,凤歌公主懿旨:责令河家明日将赚来的银钱退还百姓,若再有下次,交由穆县令按律严惩。”
江若宁道:“穆太太回去把本宫的意思转告穆县令,从即日起,若河家有欺压乡邻之举,按律严惩,不必担心本宫护短。”顿了一下,道:“灯笼、纸扎品的事,河家必须把钱退回去,河家可以做生意,但是得照着青溪县的市价来,肆意抬高物价,强迫乡邻采买,这便是仗势欺人,本宫没给河家的权力,河家也不得仗着本宫的身份为祸一方。”
她站起身来,立时所有太太都起身,开玩笑,当今公主都起来了,她们还坐着,这可是大不敬,“本宫在河家最看重之人乃是养嬷嬷江氏。前些日子,本宫忽做一梦,梦见江氏满头银线,拄着拐杖前来哭诉,说河家儿媳、孙媳不孝,将她活活气死,又道石氏不贤,要将三个儿媳都换遍,糟糠之妻沦为侍妾,逼死发妻娶新人,懂事儿孙成庶子任人欺凌,桩桩件件,声声悲痛、哀绝难表。
待本宫醒来,将此事说与父皇。父皇遣人细查,方知河老太太于三月中浣身亡。本宫怜她一世命苦,早年挨饿受冻,晚年内宅不宁,决定回青溪县一探究竟。
本宫亦想知道,那些被本宫忘却的人和事都有些谁,本宫长大的地方如何是否还安好?”
于氏想说“公主,老太太是被刘姨娘气死的”,可她不敢,司氏失礼,就被掌嘴二十,这会子连牙齿都打落两颗,他日说话要漏风,嘴角血丝直淌,嘴巴肿成香肠嘴。
江若宁见天色已暗:“太太小姐们都散了吧!明日一早,本宫要去河老太太墓前祭拜吊唁。明日午后,还劳穆大小姐过来说话解闷。”
给公主解闷,那是莫大的恩宠。
穆太太可收到了德妃从宫里递来的信,让他们将凤歌公主服侍好了,说凤歌公主一句话,比她说百句都管用。
穆大小姐抑下喜色,连声应道:“能给公主殿下解闷,是臣女的福分。”
江若宁蓦地转身。
翠冷招呼侍卫把箱子合上,抬着箱子跟在江若宁身后。
一时间,江若宁主仆离开了会客厅。
李二太太长疏了一口气,看向七郡主的脸色多了几分欢喜,“各家太太小姐请回吧,来人,送客!”她伸手拉住七郡主,婆媳俩进了偏厅,“小七啊,五爷能不能出仕为官,这回可全瞧你的了,两个孩子我会帮你照看着,你近来就全心服侍好凤歌公主,若是三爷、五爷能出仕,娘感谢你一辈子。”
“娘,儿媳定尽全力而为。你也瞧见凤歌堂姐出手阔绰,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是个能成大事的。”
“好!好!你明白就好。”
李二太太与李三奶奶也都得了礼物,虽是几身衣料子,可也是一种荣耀之事,各有一块衣料子可是在外头买不着的,一瞧就是宫里出来的好东西,若是做成衣裳,更能彰显身份。
*
次日一早,江若宁换了素净衣袍,随行的侍卫、宫人,每人得了一块黑纱,出得李府大门,江若宁自己在右臂上绑了黑纱。
青溪县有风俗:朋友吊唁世交长辈,着素净袍子并在右臂绑块黑纱,以示尊敬。而若是过世的乃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却并直系的长辈,就在左臂绑上黑纱。若是直系长辈,便着素袍披麻戴孝。
这习俗亦是尚欢告诉江若宁的,在奉天府时,尚欢就奉令去铺子里预备了物什,今儿并非数七之日,但因江若宁归来就是吊唁拜祭,而江氏早在逝后五日便已下葬,她不愿去河家,便亲往坟前拜祭。
小邓起了大早,去县城最好的纸扎铺子定了许多的纸马、纸车、冥房、花园等物件,只等过两三七之时便要烧用。“掌柜的,我家公主说了,先付一百两银子在此,三七之后的四七、五七、六七、七七每过几日便要过来领些去烧用拜祭,你们抓紧赶三七之物,莫误了我家公主拜祭河老太太!把账目计好,待七七过后,多退少补,你们别说不收银钱,我家公主不占百姓便宜,你就照着寻常乡邻给的钱码收取。”
一下子预订五十两银子的纸扎物品,这是多少年都没遇到过的大生意了。纸扎铺掌柜高兴地点头:“公公放心,小老儿有三个儿子,皆在其他镇上做这行生意,我立马叫了他们过来帮忙,必不误了公主的大事。”
小邓又道:“先派人送些冥纸、元宝等祭祀之物去河老太太坟前,我家公主等着用。”
掌柜的立时叫了个学徒来,又雇了马车,将自家铺子积攒的冥纸、元宝都往上装一部分。
掌柜的捻着胡须,今年接的这桩生意,怕是当往年那几年了,给了一百两银子,他就照着一百两银子的东西做,往好的、贵的、体面的做,不怕做不出来,就怕跑了生意。反正他有三个儿子,又各有铺子,几个铺子合在一处,还怕做不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