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宁神色凝重,此刻,一行人正浩浩荡荡地往青溪县方向前行。
皇帝明知广平王是个软骨头,事事都听刘静妃的,广平王一心念着做储君,还不是刘静妃给灌输的。这两年,刘静妃因定国公府获罪,在后廷安分度日,突然听闻广平王领皇差,将人唤到怡春宫,可是说了近一日的话,虽然不知道他们母子说什么,但从广平王离京时的意气风发来看,定是鼓励广平王认真办差。
“父皇知道广平王的性子,犯不了大过,却也成不了大事,却遣他来……”江若宁总觉得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手里拿了本书,微阖着双眸细细地思忖,尽量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想了良久,弄明白其间的关键,江若宁不由勾唇一笑。
小马骑在马背上:“启禀公主,前面有迎接的乡绅官员。”
“放慢行程,与他们说话。”
小马应声去前头,凤辇缓缓而进,四角的铃铛传出悦耳的声响。
后面紧跟着碧嬷嬷、翠浅、翠冷等随行宫娥的马车,再后面又有几辆码放着大木箱子的马车。
“青溪县令穆齐领着青溪县众乡绅迎凤歌公主凤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音落,众人齐声海呼:“凤歌公主千岁千千岁!”
“免礼!”江若宁隔着凤辇,在人群里看到河德平、河铁柱父子的身影,河德平站在比县令落后一步的距离处,其他人都落后两步,唯他落后一步,可见在青溪县的地位也仅比县令略差一些。若不是穆齐是德妃的亲戚,怕是河家就压穆齐一头。
穆齐跪在地上,“启禀公主,全县父老在城中替公主设下揭风宴,还请公主莫要拒绝。”
江若宁问:“穆县令,本宫下榻何处?”
“回公主,在青溪县河府!”
“河府?”江若宁沉吟了片刻,“听说李府不错,就在李府挑一清静院落。”
她是来拜祭河江氏的,可怎么能不住河家,反而要住进李家,这不是当面打河家人的脸面。
河铁柱张口就道:“公主,河府已拾掇好了,家里专门修建了一座公主阁,一水的新家具、新摆设,我娘子更是为迎接公主忙活了好些日子。”
家里忙活了好些天,怎么能不去河府。
他们河家现在今非昔比,也是要面子的,如果公主住在府上,这全县有头脸的人还不得前来拜见。
“新建公主阁?怕是想借着本宫的名头,替她所出的女儿的谋个好前程吧?她的胆子不小,竟敢拿本宫当棋子使?”
河德平扭头,愤愤地瞪了河铁柱一眼。
这丫头打小就聪明,你说一句,她就能知是怎么回事,当着这全县乡绅说出来,这不是让他们河家丢脸。
小马提高嗓门道:“穆县令,传话李府,公主在李府下榻。明日由李府设宴揭风,允许各家女眷陪宴,公主前来吊唁拜祭养嬷嬷,酒宴要以素食为主。去罢!”
穆齐起身,不等他开口,立有李家二房的李望(七郡主的丈夫名,待查)揖手走出:“启禀公主,敏王府七郡主正是内人,听闻公主要来青溪县,好几天就盼着了。”
碧嬷嬷唤了翠冷、小邓二人来,“你们俩先行一步,快去公主张罗住处,要安排妥帖了。”
翠冷应声,领了十余名侍卫,带着一辆马车往前飞奔而去。
李望亦令下人回家通传。
河德平父子跟在穆齐身后,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给江若宁开道,而队伍末尾处,又有当地乡绅压尾。
凤歌公主回青溪县,十余辆马车的大箱子啊,那里面装的什么?
听闻以前的江若宁,最是顾家的,一得了好东西就不忘给河家。
这河家还是好运气,怕是这回又要大发一笔。
河铁柱天上乐呵呵的,就连河德平看着那十几车的箱子,眼睛熠熠生辉。
李府听闻凤歌公主要下榻他们家,几位太太、奶奶立时忙碌开来,七郡主更前所未有的欢喜,自打她嫁入李家,就从未像现在这样风光。七郡主嫁入李家不久,李二老爷就丢了礼部侍郎的官职,被夺官回家,究其细里的原因,谁也不清楚,但好像是说容王弹劾了李源失德,奏章上面说得证据确凿,皇帝一生气,李源带着妻儿打道回乡。
今岁,两个儿子李望、李赏皆回京参加会试,双双落榜,前不久方才从京城回来。
原想请李大老爷李涌帮衬扶持,可大房却拒绝了二房的请求,大房嫡子、庶子好几个,人家帮你的儿子出仕,还不如留着关系给自己的儿子跑门道。李二老爷干的那糊涂事,在皇帝、容王那儿都留了印象,礼部侍郎多好的官职,都能生生被他玩丢了。大老爷忆起李二老爷风光的时候,也没想帮他们大房,凭甚要帮你二房,你不仁,莫怪我不义。
夜里二更时分,江若宁一行进了青溪县城。
今晚的县城,街道上的商铺都挂上了素净的灯笼,岂不是纯白的,也不是大红的,而是浅粉、浅紫、浅蓝等各色竹绡、纱绡灯笼。
江若宁令翠浅打起了凤辇上的帘子,新鲜又好奇的看着两侧,每家商铺的门前都站着人,含着笑,带着期盼,友好的看着大街上缓缓行来的队伍。
碧嬷嬷走在凤辇一侧,“公主,这穆县令一瞧就是个行事沉稳的,这样的灯笼挂出来,既不张扬失礼,又能表达出全县百姓对公主回乡的欢迎。”
欢迎公主,就要布置得喜庆,可公主回乡是吊唁拜祭养嬷嬷,所以不能与死者犯冲撞,能拿捏好这种分寸就极是不易,还有那些浅色的灯笼,远远瞧去,就像是白灯笼,只有走近了才能瞧出是浅色的花灯。
江若宁一扭头,看着旁边骑在马背上的穆齐,“穆县令,这些灯笼很漂亮,这么多的灯笼,从何而来?”
河铁柱这会子想到江若宁带的十几车财物,当即揖手,抢先回答:“禀公主,这些灯笼都是我家百货铺子从奉天府由一家专做灯笼的铺子采购来的……”
江若宁立时忆起河铁柱新娶的妻子司氏,那可是出身奉天府商贾之家。如果说这生意是河铁柱自己想的,江若宁第一个就不信,定是那司氏想赚一笔钱,哄了河铁柱去奉天府采购灯笼,然后又高价转售给了当地百姓。
“不可河大爷这次有没有亏本?”
她的语调无波无澜,但听到河铁柱耳里,就像是担心他亏了。
河铁柱得意地道:“回公主,我们铺子没亏,还赚了三百多两银子。”
河德平忙道:“禀公主,这些都是全县商家自己买的灯笼,我们可没逼他们。”
河家赚钱了,可百姓们买这种灯笼做什么,除了好看,一点用处都没有,还要耗蜡烛。
江若宁与一边的小邓低声叮嘱了两句。
小邓得令,转身下马,走到一家商铺前,笑盈盈地道:“哟,你家的这只蓝兔子花灯不错,店家,这灯笼你买成多少钱,我们公主想买回去?”
那卖豆腐的老头儿笑道:“小哥要,只管拿去就是,别说钱不钱的?”
妇人不高兴了,“老不死的东西,买了两对灯笼,就去了四两银子,我们这豆腐铺子大半年的赚头都没了,你还要白送?”
两对灯笼,卖人家四两银子。
小邓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足有五两,取了那一对兔子灯笼回了队伍。
老头儿不语,凿点着妇人:你惹祸了吧?孝义公家可是惹不得的,早前还有河家老太太束着他们,现在他们越发没个王法了。
妇人则欢喜地拾起银元宝来,“老头子,好大的元宝,得有五两了吧?这么大……”
翠浅得了灯笼,将它挂在江若宁的凤辇上。
江若宁听小邓细禀之后,“当真没个王法,在青溪县已成恶霸。吩咐下去,稍后请李家三房的七奶奶、李家二房的七郡主坐陪。”
小邓应了。
凤辇、马车停在了李府二门外的车马巷里,江若宁下了凤辇,抬眸时就看到二门内站立两排盛装的太太、小姐,个个打扮慎重。
七郡主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因敏王府慕容瑁、慕容瑾兄弟大闹一场,硬是让李望降妻为妾,娶她为嫡妻,最大的孩子已近两岁,是个闺女;第二胎生了个儿子,而今方才四个月。
妇人小姐们跪在两侧,高呼千万。
“都起来吧!”
七郡迎上,款款福身:“小七见过凤歌堂姐。”
江若宁道:“李七奶奶呢?”
周半夏垂首移了过来,中规中矩地道:“民妇拜见凤歌公主!”
“本宫早年因一次意外身中蛊毒,也至对青溪县的人和事尽数忘却,虽说你们中的许多人本宫忆不起来,但看到你们就觉得亲切。小七、李七奶奶,与本宫介绍一下这些太太、小姐。”
两人立时各挑一列介绍。
“这是穆县令大人的夫人穆太太,这位是穆县令的嫡长女穆大小姐。”
“这是陆县丞大人的夫人陆太太,这是陆家大奶奶、陆家三小姐。”
“这是仁和镇唐举人夫人唐太太,唐大奶奶、唐五小姐!”
江若宁微微颔首点头。
被介绍到的太太、小姐们便福身行礼。
“这位是孝义公河家的长媳河大奶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