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此刻一脸迷糊地立在玉鸾跟前,想了半晌也没忆起是什么话,“还请公主明示!”
玉鸾指着他腰间的荷包道:“摘下来吧。”
秦文摘下荷包,她用葱白似的纤指接过,从衣袖里另掏了一个精致的荷包来,“戴得太久了,颜色褪了不说,连荷包都破损了,这是本宫前儿夜里新做的,就送你了。”
雪鸾仿佛见了鬼,立在一般看着玉鸾与秦文,嘴里絮叨道:“这不对啊!母妃让姐姐选新得中的进士,是谁都成,姐姐为什么把自己做的荷包给他?”
明澜轻斥道:“你不是素日聪明的么,这还瞧不出来,玉鸾公主瞧上秦文了。我就说嘛,怎的他没一个瞧上的,原来早就有相中的人。”
“秦文是皇兄的侍卫啊!”
这君臣有别,怎么能得配。
玉鸾不是眼光极高,怎就瞧上秦文?
雪鸾还是想不明白,瞧上个这样的人,还不如没瞧上呢。
玉鸾将旧荷包的东西取了出来,有银票、有碎银,还有一块蝴蝶状的挂佩,上面有已经褪色的红缨络,玉鸾拿着蝴蝶佩,依旧含着浅笑,细细地打量:“本宫瞧这东西,怎的如何眼熟呢?”
秦文一脸通红。
慕容琪、慕容琢也瞧见玉鸾与秦文说话,玉鸾公主直接把秦文的旧荷包讨走了,说要给他换一个新的,将旧荷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新荷包里塞。
雪鸾颠颠地奔过来,“秦文,本宫要令人罚你!你私藏九皇姐的挂佩!”
慕容琢问慕容琪:“二皇兄知不知道秦文九妹的事?”
难怪玉鸾瞧不上别人,原来早就有意中人了。
慕容琪努力地想,也想不起来秦文什么时候和玉鸾有意了。
此刻的秦文,少有的一脸通红,红得耳朵都要滴血。
而玉鸾含着优雅的笑,但眼里却盛满了情意。
雪鸾许是因发现姐姐的秘密,一个没按捺住,叫嚷的声音又回到以前的大嗓门。
玉鸾将蝴蝶佩又塞回了荷包,“九年前的约定,依旧有效。这新荷包你拿着,旧的就搁本宫这儿了,瞧你似喜欢那式样,本宫回头照着给你做个新的。”
延宁王这会很是八卦,“二皇兄,秦文似乎也喜欢九妹,我们兄弟几个,何时看他如此失态过,又是脸红,又是支吾,哈哈……难怪近来京城权贵上门提亲的不少,秦文一个都没应,原早就有意中人。”
秦文揖了揖手,接过新荷包,一边走一边系回腰上,冷不妨就闯到一个人,却是崔丞相。
崔丞相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啊哟哟直叫,有新进士将他扶了起来。
“我说年轻人,你走路不带眼睛,这样可不行,闯得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秦文抱拳揖手,“对不住了!在下向丞相赔不是。”
玉鸾心满意足:她今儿在这静坐半晌,不就是想与他说话,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遇上。
雪鸾缠着她问道:“九姐,你告诉我,你和秦文是几时的事?那玉佩可有些年头,那是你小时候戴的,是舅母送我们的。我的是一对大雁,你的是一对蝴蝶,你不是说弄丢了,丢了一只再不戴么?为什么那只在秦文的荷包里,九姐……”
玉鸾不语,面容很平静,平静得让人看不出情愿,但如水的眸子里却有涟漪掠过。“我今儿乏了,得回漱华阁,你可回宫?”
雪鸾“啊”了一声,“你在这儿坐半晌,就为了等他,你见着人了,也不想再赏花了?”
“你不回便罢,我得回了,太阳底下晒得头昏。”玉鸾移到凉亭,正瞧见秦文在与慕容琪小声禀报:“殿下,大皇子想见你!今儿领了旨,正大哭大闹,说你不去,他就要寻短见。”
慕容琢冷笑道:“把我们皇子的脸面都丢尽了,连妇人的手段都用上。”
“本王这里有事,走不开,待琼林宴结束,本王再去瞧他。”
延宁王以前没少受太子挤兑,自打皇帝有废太子之意,就与慕容琪走得近了,皇帝在十几年前可就生过废太子之心,早前有太后护着慕容璋,可这回,刑部、都察院那边查出太子不少违法乱纪之事,尤其是太后知晓慕容璋几番刹害慕容琪父子之事后,也不过问了,就有了当今皇帝在同一日一废一立之事。
玉鸾福身道:“太子皇兄,臣妹乏了,先行告退!”
慕容琪点了一下头。
玉鸾瞧了眼秦文。
看着这温柔如水,却又不仪态的眼神,秦文哪敢迎视,心下更是凌乱一片,他想过无数次与她重逢的画面,根本没想到会是今日,更是这样的情况。
他随慕容琪回京数月,只在宫中偶遇一回,彼时她捧着羹汤去养性殿,他跟着慕容琪去拜见皇帝。她的心很细,何时发现他腰间的荷包磨损了,而他却丝毫不觉。今日借着给他换荷包,将他的秘密给挖了出来。
慕容琪道:“秦文,你护送玉鸾公主回宫!”
这是上林苑,不是宫外,需要护送吗?
这分明就是慕容琪想成全二人。
玉鸾翩然转身,移步往内廷方向而去。
秦文不紧不慢地垂首跟在后面。
雪鸾撒腿就要去追,却被明澜与青鸾给一把扯住。
“你们别拉我,我要去追九姐,我要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以前总对我说,选驸马就要挑个文武兼备、饱读诗书、有勇有谋的,我还当了真,觉得自己也该找个这样的。她哪是说呀,这分明就是她喜欢的人有这些优点。
九姐太过分了,她居然瞒我!
她瞒了我好些年……”
明澜轻啐道:“雪鸾,自家姐妹,关起门来,什么时候不能问,连太子殿下都有成全之意,你这个时候跑上去作甚?”
雪鸾方才不争执了。
玉鸾与秦文一前一后地往空中廊桥而去,廊桥的下面,宫中的人工湖,人工湖的那头是内廷,另一头则是上林苑。
“九年前,我们的约定?”
“公主……”
他自恃智谋过人,可他竟全力以赴才能赢得一个小姑娘的棋艺。
“你下棋赢了我,我将一件信物输给你,待我长大,你就向父皇求娶我为妻。”
玉鸾自小得大才女贤妃教养,贤妃一心想把她教成如自己这般的出色女子,倾其所有,给玉鸾寻最好的师父传授琴棋书画,玉鸾果不负她所望,着实是公主里头才华最高的女子。九年前,玉鸾的棋艺便是一绝,甚至连贤妃也时常落败。
那时沉陷棋艺的她,经常找人对奕,太学院的许多先生都下她不过。某日,他缠着秦文奕棋,道“你输了,就做我的侍卫。你若赢了,我把腰的蝴蝶玉佩给你一只,待我长大,你就来娶我,可好?”
秦文想要推辞,可玉鸾那时候是个小姑娘,即便聪慧过人,却有些小性子,拽着他就要奕棋。
慕容琪身边有四大侍卫,这四人皆是相伴慕容琪多年,而秦文秦武更是与他一起长大。几人里,属秦文的才学最高,最富智谋,他素日不是习武就是看书,性子内敛,颇得慕容琪看重。秦文不想离开慕容琪,便步步为营,小心应付,生怕落败,就算是这样,当年他绞尽脑汁方赢了几岁大的玉鸾公主。
玉鸾望着前方,神色里难掩幸福:“太子皇兄在野狼岭遇难的噩耗传来,我大病一场,母妃一直以为我兄妹情深,却不晓是我牵绊于你。”
“在下多谢公主记挂……”
小时候的玉鸾,生得冰雪可人,娇生生得像个瓷娃娃。
在她输棋之后,她对他道:“秦文,我输了!以后我再不与男子下棋,母妃说,身为女子要以夫为天,不可以招惹人言。这枚玉蝴蝶给你,待我长大,如果你还保留着她,本公主就嫁你为妻。”
他曾想:那就是一个孩子的玩笑话。
这许多年过去了,他以为她早忘了个干干净净。
不想今日,当她讨要他腰间的荷包时,他顿感不安,待她拿着一只新荷包说要送他,他又欣喜若狂,一脸臊得通红,脑海里想的是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又看着面前拥有绝世风华的美人。
玉鸾回转身来,秦文********地回忆当前,一下就撞到了她的额头,而她宛如偎依入怀。
“那个……”他一脸通红。
玉鸾只觉有趣,“你也曾征战沙场,真没想到,还会害羞。虽然你保留着我给的玉蝴蝶,可我还是要问一句:秦文,你当真乐意娶我?如果你无心,我定不逼你。”
她是骄傲的,小时候如此,长大后的她还是如此,她更不会去逼迫一个男子娶她,就连她对情意的表露也是特别的。
“在下怕高攀不上公主。”
“你又说傻话,我就怕你因娶我,不能仕途光明。有时候,我还真羡慕瑷皇姐,敢爱敢恨,敢作敢为,她就能请辞公主身份,可是我……”
她虽骄傲,却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她是皇帝的女儿,是当朝的公主。
“世间有许多事能选择,唯独父母不能挑选,为你仕途走得远,我会请求父皇,我是下嫁秦家为妇,非是你尚公主;我亦会请辞赐造公主府,原以郡主之仪嫁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