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莺冷哼一声,揖手道:“皇上,明贞县主虽不是儿媳,这些年却在太后跟前敬孝服侍,便是亲生女儿也少有这般孝顺的。论对长辈的孝义,明贞县主做得甚好。论对晚辈的疼爱,还有一桩事,容王爷也要感谢明贞县主。
正兴九年,容王府里书房一个负责打扫的丫头书香,借着容王与朋友相聚吃醉酒,成功爬床。彼时,谢婉君正身怀重孕,服侍不得容王。
一朝之欢后,容王偷偷送走了这丫头,可谢婉君暗里得了消息,派人给她灌了碗汤药,将人转买勾栏,这丫头当时已觉有孕,随后硬是抠了喉咙吐出了汤药,又使了身上全部的银钱给畅园递消息。
彼时,太后、太上皇云游在外,明贞县主念及他腹中胎儿乃是容王子嗣,便告诉了属于,是属下带行宫侍卫前往青\楼把书香赎了出来,又将人安顿到畅园养胎。
十月怀胎,书香产下一子便是琭公子。书香有子之后,打着主意想带琭公子回容王府谋个名分,也是明贞县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出面说亲保媒,替她与畅园镇李家老爷说媒,让书香嫁入李家为填房。
现下,琭公子还在马蹄山学艺,也是个聪慧懂事的好孩子,认在明贞县主名下。”
温思远知道畅园李家,只因这李家原是太后在畅园的管事,后来得太后恩赏,脱了奴籍成了良民,这李老爷倒是个会做生意的,创下了一笔不小的家业,是畅园镇的首富。问道:“温九奶奶的继母莫不就是这书香?”
青莺点头:“正是,她亦是琭公子的生母。琭公子对此是知道的,当年琭公子方不到两岁,书香嫁入李家做填房奶奶。琭公子是明贞县主拉扯到的,琭公子是个好孩子,文才武功、智慧样样不差。这次凤歌公主到行宫说情,太后道‘孩子学业不可废’,便先让琳公子、琏公子认祖归宗。”
古有孟母三迁,今有太后教孙,恐废学业,延后公子回归皇家。
说到此处,青莺福身行礼,笑道:“太上皇道,‘三个孩子已经大了,认祖归宗的事,就让皇上来安排。’”
太上皇养了三个孩子十几二十年了,到了如今,只剩下将他们名讳载入皇家族谱的小事,皇帝是皇家的当家人,这点小事,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太上皇又写了家书,又有太后身边信任器重的青莺回宫说明,三个儿子的身世、身份是不容质疑的。
青莺对容王的态度很是不满,“太后道:三个孩子是她与太上皇、明贞县主拉扯到了,无论是谁敢薄待他们,她第一个就不依。”
大总管听到这儿,突地忆起一桩事来,“上届科考,西山县出了一个解元,奴婢记得他的名字好像就叫慕容琭,当时奴婢还想,这西山县几时出了一个姓慕容的人家。”
青莺得意地抬头,“不错,这正是琭公子,最是个会读书的。太后生怕他学歪,对他管得最严。他他闲时跟着马蹄山的道士学些拳腿功夫强身健体,素日在西山县温五老爷家与几位温家公子一道读书做学问!”
温鹏远揖手道:“禀皇上,这三个孩子的事,微臣与思远数年前便已知晓。慕容琳在我军中,这拳腿功夫比我家令宽的还要好,上届新兵大比,他还是北边军的头名武状元,便是五军大比,也是排名第二,颇让微臣涨脸。”他温和一笑。
慕容琳此刻却倍觉尴尬,敏王虽然风\流,一听说慕容琏是他儿子,搂着抱着的就认了,可容王倒好,冷着脸到现在都不说一句话,又怎不令他心寒。
要不是为了他的母亲,他又何至回来。
他那贤惠又可怜的母亲,一生的幸福就被人毁了。
若不是容王当年意乱情迷,母亲早嫁入温元龙为妻,定能平安幸福一生,也不用孤独一人住在行宫。
温鹏远又道:“这几年,这孩子学得很好,微臣举推荐让慕容琳接掌西军都督一职。”
西军是定国公府刘家所掌,只掌三代就失了这世袭的官职、兵权。
前些日子,是温修远在帮忙打理,现在归温鹏远父子在打理,但温家原就执掌北军都督一职,一家又不能同掌两路兵马,在这块上,朝廷是有规定的。
慕容琳昂首挺胸,即便被父亲不认又如何?
江若宁比他更可怜,一出生就被母亲抛弃,而亲母还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她一个女儿家都是坦然面对,他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认他,他是慕容琳;不认,他还是他自己。
他有疼他的母亲,有疼他的祖父、祖母,他也是有亲人的,就算是为了他们,他也要活出个样子来,绝不做畏缩之辈。
皇帝看着慕容琳之宠辱不惊,没有半点因大殿上的场而尴尬自卑,反而坦坦荡荡,不卑不亢,更连半分怯懦都没有。
一股莫名的羡色涌上心头,“青淑人、顺翁,太后那儿有没有朕的儿子,朕看着他们俩都有如此优秀的儿子,朕就喜欢!”
何止是喜欢,那以眼睛里,分明就是放出狼一样的光芒,这是嫉妒、羡慕啊。
慕容琳故作平静地望向江若宁:早前在行宫,他们几人还示范了一番。江若宁扮皇上,也说了刚才与皇上类似的话。
还算准了敏王会搂住慕容琏认儿子,算准了容王会沉默不语,不认,但又不会像敏王那样认。
青莺颇是无语,只片刻就露出一抹怪异的笑。
慕容琏则失声笑了起来,坦然望向江若宁。
敏王见他们个个的表情,怒道:“青淑人,你什么表情?”
青莺道:“你们三兄弟,啧啧!早被太后、太上皇给算准了。你们兄弟三人说的话、做的事,甚至于你们的表情,都被太后、太上皇给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才不会说是江若宁算准了,自然要说是太上皇夫妇,知子莫若母嘛。
青莺讥讽道:“太后道:敏王这小子虽然儿子多,他最稀罕的就是有出息的儿子。敏王一听说多了个能干儿子,自是会搂着儿子亲热一翻,回头呀,为了炫耀他有个儿子是京城一带的举人,还是第九名举人,指定会带着他儿子满京城的见人就夸‘我儿子,慕容琏!长得好吧,我儿子是上届京城乡试的第九名举人。下一届肯定中进士!’”
这语调是江若宁当时学的,还学得惟妙惟肖。
此刻,被青莺给模仿出来,虽没有江若宁的俏皮,但这些话,做的事,还真符合敏王的性子。
敏王一听,立时傻笑:“有个出息儿子,当然要炫耀,近来我们敏王府实在太晦气,得趁着这机会去去晦气,琏儿认祖归宗回敏王府,我这当爹的怎么也得办一场热闹的庆宴。青淑人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吃盏茶,我可将青淑人奉为贵宾。”
真是他们的父母啊,连他的想法、做法都给猜到了。
知子莫若母,说的就是他们一家。
敏王从未像现在这样高兴,得了一个能干儿子,还有一对如此了晓他的父母,真是不易。他还以为,在父母眼里只看到大哥、二哥,原来父母心里也是有他的,否则,太后一大把年纪,还将他儿子教得这般出血。
青莺笑了一下,继续道:“太后还道:容王知晓自己突然多了两个儿子,先是不信,后是回忆,再是琢磨、在心里确认,就算是真的,他还是不会认,而是冷静地想,今日回府如何告诉容王妃?他这样是不是负了容王妃?如此如此,诸般诸般,甚至是不认儿子最好,在他看来,他是君子,是高士,这种事就该是敏王做的,他怎么会如此混账?认了儿子,就误了他的贤王之名,误了他的君子之誉……”
容王没想在他母亲的眼里,自己竟是个惜名、爱誉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当即反驳道:“本王……哪有?”
青莺瞄了一眼,不以为然,总之都被江若宁给算准了,他们亦有了心里准备,“太后说了,琳公子是万不会入容王府给那不贤妇糟践,便是你不在乎,他可当成宝贝。她就没指望你,太后指望的是皇上,请皇上看着办,实在不行,就过继到皇上名下,给皇上做儿子,也不要什么亲王、皇子之名,将来封琳公子一个候爵、郡王也使得。太上皇道:琳公子是他与太后教养大的,要是薄待了去,他们可不依。”
皇帝若是慕容琳,早就被亲生父亲那沉默怀疑的样子寒心了,当即道:“好!好!朕又多一个,不,多两个儿子,还是一文一武的。朕最欢喜,明日就召令百官,说朕有两个儿子流落宫外,到时候着礼部查查序齿,重新排序,别说郡王爵,只要两个孩子有才干,朕便是封亲王也使得。”
多两个儿子,还是能干的。
又不是立储君,自己没有能干儿子,把兄弟的过继来又怎了。
温鹏远见是太后说的,心下一转,不待他出口,温思远便催道:“乔木,还站着作甚?赶紧拜见皇上,你是他儿子。凤歌都能淡然,你还纠结那些名分作甚?不管是皇上的儿子还是容王的,你都是太上皇、太后的亲孙子。快见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