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知道,但太后没说。
她要护的女人,根本就不在乎她。
不,她其实不是护谢婉君,而是一直接受不了谢婉君。
淑妃继续道:“凤歌为了容王父子,选择不回皇家,就是怕扰乱你们的生活,为了你的名声、你的快乐,她承下克母克兄的骂名。
容王妃,便是本宫这外人都颇是感动?她虽是你亲生,可你要掐死她,恨不得她死,可她呢处处为你设想,你却如此无情地恨她、待她。明明是你谢家之错,却生生怪罪到她的头上,用她克母克兄的名声来掩盖你谢家有祖病的真相……
为了谢家,为了你自己,你的心肠可真够狠的!如今她大了,你不认她便罢,却要泼她一身的脏水。敏王妃不同意次子娶谢氏女,你竟把这样变故错导到凤歌头上。
说到底,还是你心存偏见,认为她是好欺负的,认为她就该替你认下所有的不幸。琅世子的病,到底是谁的错,你比谁都清楚。你不能生,不是你产子伤身,是你自服绝育汤,就算你再多的儿子又如何,因为谢家祖病,生下来注定会患有心疾……”
谢婉君听到此处,她的秘密就这样被淑妃无情的撕开。
周围的宫人,有的得意,有的愕然,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意味深长,表情各一,他们全都在看她的笑话。
今日之后,谢家有祖病的事再不是秘密,而是成为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天下公开的隐秘,谢家二房的儿女再能谋上好亲事,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因为他们谁也不想自己的子孙被祖病困绕,太后的那道懿旨更是可怕,这是要断了谢氏女嫁入皇家却不能拥有生下皇家子嗣的权力,嫁过去就只是侍妾玩意儿。
谢家,没落了!
谢家完了!
淑妃是什么样的人,从待字闺中时就是个惯会看眼色的,这是她拿定谢家翻不了身。
“不!不!”谢婉君捂住了耳朵,猛一转身,见不远处站着皇帝兄弟三人。
敏王气恼,容王到底是他二哥,没想二哥竟娶了这么个自私、爱算计的女人。
皇帝面无表情,可眼里掠过愤怒。
容王的脸色冷到了极限,阴沉得似要下雨。
谢婉君惊呼一声:“王……王爷……”
容王厉声道:“你一早就知道谢氏祖病之事,却瞒本王二十多年,你利用太后的慈母之心算计本王,谢氏,你着实太让本王失望。”
谢婉君想昏过去,可她昏不了,她刚吃了一片药啊,她呆若木鸡地看着容王,随着他的衣袖一挥,她失重地跌坐在地上,“妾也不想!妾也恨祖病,妾也恨啊……可妾有什么办法,妾一出生便患有心疾,每次患病,妾都恨不得一死了之。可这是生来就有的啊!妾也想活,更想活得好好的。”
皇帝静默立在一侧,“谢氏,你早知谢家有祖病,那谢立端定然早就知情。明知谢家有疾却任你嫁入皇家祸害容王一脉的子孙,你们谢家居心何在?”
敏王慕容棣愤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幕:“谢家欺君罔上,当受千刀万剐之刑,更害我皇家子嗣因此落下祖传心疾,绝不轻饶!”
就算慕容棣偶尔嫉妒眼红两位兄长,可在此事上,他也颇是愤怒。
谢家害了容王一脉便罢,居然还要害他慕容棣的后嗣儿孙。
太可恨了!
皇帝厉声道:“谢家居心叵测,其罪难恕!”言落,他已拂袖而去,留下话道:“传令太庙,从今往后,皇家公主、皇子、公子配婚,其良人、佳妇必追溯祖上数代。若有祖病者,皆不入选。若有家族瞒病不报者,按欺君罪再加一等重处!”
容王已四十多岁了,可他膝下就慕容琅一个儿子,还是个有心疾的,这不是生生害了容王一脉。
皇帝很生气。
如果谢婉君不知情便罢,可今日的情形,谢婉君分明一早就知晓,在产下慕容琅后,竟然自服绝孕汤,却对外宣称“产孪生子伤身不孕”,还把所有的错都怪罪到一个初出生的女婴身上。
可恶!
着实太可恨了!
敏王唤声“皇兄”,尾随而去,“皇兄快莫生气,皇兄歇怒,这谢家有罪,重惩便是,你莫气坏龙体。”
“谢立端叔侄数罪并罚,罪及六族!传令关霆从重严惩!”
谢婉君顾不得与容王解释,跌跌撞撞起身调头往皇帝奔去,“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请皇上看在妾身父亲几十年对朝廷的忠心耿耿份上……”
“好一个忠心耿耿!谢立端欺君罔上,与江南、徽、晋三地富商沆瀣一气,抬高粮价、布价,祸害一方,贪墨受贿一万万八千万余两银子,此行径可与红楼案相提并论。谢氏,虎毒尚不食,你抛弃幼女心肠歹毒,明知真相,却怪罪幼女,何来贤德可言?传朕旨意,剥夺容王妃谢氏名分。”
容王大惊,他虽然怪谢婉君欺瞒于他,可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深深一叩,“请皇兄歇怒!贱内确是冒犯皇兄,可罪不及废,请皇兄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请皇兄恕罪!”
皇帝昂首而立,“二弟,你今岁还不到五十,朕赐你两个健康美貌的美人为妾,尽早再育几个健康子嗣。”
这话说得,给江若宁的感觉就是:今天超市有活动,晚十点结束,趁着刚下班,抓紧去抢便宜货。
就似这赶在时间点上,就一定能成。
“请皇兄恕罪,臣弟实难从命。皇兄,从小到大,我们兄弟最是羡慕父亲母亲的伉俪情深,羡慕他们虽身在皇家,却如世间寻常夫妻那般不离不弃。即便贱内有罪,可罪不及废,况她替臣弟育有子女四人,臣弟很知足。请皇兄收为成命!”
江若宁心头涌起一丝敬佩,谁说皇家无真情,瞧瞧容王,还真是痴情的好男人,就算妻子犯了过,也能欣然接受,还能维护妻子。
谢婉君的神色里掠过一丝是笃定,江若宁以为是眼花,再定睛细瞧时,却又是她眼里的感动,眸光里有水雾升腾,如果不是丈夫护着,她今日的货还真是撞大了。
江若宁明明瞧见谢婉君笃定的神情,那是不惧,就像她知道,容王是站在她那边的,而容王更会为她求情。谢婉君凭什么这么笃定容王会护她?
真是太奇怪了?
难不成,谢婉君对容王的理解,已经达到如此了解她自己一般?
她可不相信。
江若宁总觉得有什么秘密,是旁人所不知道的。
敏王跺着脚,指着容王大叫:“没出息的东西!我们是谁?是皇族、是亲王,妻妾成群怎了?那是我们该享的齐人之福。她若是个贤惠有德的,我与皇兄自不拦你,可你看看她的嘴脸,虚伪、奸诈、狠毒,更害你至今子嗣单薄,虽有一子还是个病秧……”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谢婉君这是犯了大忌。
不许容王纳妾,还没给容王留个健康的后嗣。
这样的妇人,要来何用。
谢婉君愤然大喝:“慕容棣,不许骂我儿,不许你骂他。”
骂她可以,但不能骂她的儿子慕容琅。
敏王急了,还不让人说话了,他偏说:“慕容琅就是个病秧子,世人皆知,他还是托了你的福才是这般,你明知不能生出健康儿子,何不早早安排二哥娶侧妃、纳妾,也不至害他至今膝下唯子宁一个儿子?”
谢婉君紧握着拳头,她最忌讳的便是有人说她的我子是病儿。
慕容琅怎了?
她的儿子是世间最好的。
“子宁怎了?我们夫妻虽只子宁一个,比你十个儿子都强。我儿子才华横溢,容貌俊朗,孝顺又懂事,不像你的世子,流恋暗楼,把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敏王被谢婉君顶了回来,脸色越发难看了。
居然说他十个儿子都比不过她一个病秧子儿子?
敏王立时更恼了,“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家瑾儿怎了?他比你儿子健康,我的孙子也是健健康康的……”
慕容琅就是谢婉君的逆鳞,此刻反驳道:“健康是健康,却不学无术,丢尽脸面……”
皇帝实在不明白,自己的二弟年轻时容貌俊美无双,才华比仙,怎的就被这个女人给迷住了,到了今日,二弟竟然还对她百般呵护。
容王大喝一声:“婉言,你还不嫌乱吗,给本王闭嘴!”
谢婉君那如斗战雄鸡的模样立时耷拉了下来,嘴里低声道:“是他先说子宁的。”
还以为是容王惧内,可事实并非如此,容王不发威便罢,一发威,容王妃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乖乖地听他的话。
容王道:“子宁有心疾,众所周知,还怕自家人说,总比那背后骂人的强,何况这是本王的亲弟弟,他也是护我才会如此。你是嫂嫂,就不能礼让几分,怎能与他对骂?成何体统?”
谢婉君还真不敢惹容王,就算她做错了事,被所有人厌弃,他还是那个始终疼她、敬她的人,即便皇帝要他纳妾生子,他也不同意,有夫如此,她谢婉言一生也算是值了。
容王道:“三弟莫与你二嫂计较,她这是气昏头了。”
敏王抬了一下手,到底是自家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还说是谢家嫡女,真没个规矩,本王要在府里,我说一,谁敢说二。二哥真是好家教,任着她到皇宫撒野不说,还敢顶撞大哥。”
容王深深一拜,额头磕在地上,“请皇兄恕罪!臣弟回家罚她闭门修心,必不让她胡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