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琅不承认,温思远也不便点破。
但只要真正懂画的人,还是能从这些画中的神态捕捉出来。
“不知琅世子学了多久的画?”
“近一月。”
“琅世子丹青天赋颇高,方学一月便有此等造诣,前途不可限量。”
江若宁微微一笑,还不是她哄着、诳着,又动不动拿话塞他:“你不是说要送我一整套画册么?你什么时候才能绘完。你这当哥哥的说话不算说话,以后可别怪我这当妹妹的有样学样哦。”
江若宁道:“先生能否帮我将这《才子如兰》带到书铺,请人装裱,待装裱好,我再去取。”
“那今日微臣就将此画带出宫外。”
“宫娥翠浅今日亦要出宫,着她与温学士同行。”
温思远应下。
宫里,江若宁跟着温思远学画。
*
宫外,七皇子奉旨出宫办差。
早早去了大理寺,寻到朱拯、淳于先生,与他说明来意,又与淳于先生瞧看了皇帝的圣旨。
淳于先生唤了铁血、金柳商议。
夜阑珊,在夏秋交替的时节,夜里少了闷热,多了些蛙鸣之音,蛙声此起彼伏,扰人清梦。
阿欢当日便随七皇子回大理寺了。
“禀七皇子、先生,今日又是暗楼做生意之时,又有五骑马车出城。”
“盯着暗楼,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黄昏了,到夜里就更快了。
越早动手,就能越早解救那些幼女。
淳于先生立在案前,看着桌上的瑞郡王府地图:“七殿下请看这里,瑞郡王府与土地庙、关公庙形成三角之势,又各居一巷,想要抓人,就必须将这三巷出口守住。今夜要同时袭击,就需分成两批人,一处守住红影山庄,一处守在红莲寺。
红影山庄虽在荷花里,倒比红莲寺更易拿下。
红莲寺就像是一座城堡,院墙用石头砌成,周围又以树林布下阵法,更有小河环绕,易守难攻,据可靠消息,红莲寺地上设有密道,出口亦有山处,一处在往北一里的山神庙,一处是住了一对祖孙的茅屋小院,还有一处是一个官员的外室二进小院。”
两地同时袭击,方可大胜。
否则只袭一处,一旦惊动,就易走脱漏网之鱼。
七皇子以为,大鱼便是瑞郡王。“本王守住荷花里三巷。”
铁血揖手道:“在下愿带人前往红莲寺。”
外头,一个差役道:“禀先生,凤歌公主到!”
“凤歌!”七皇子惊呼一声,父皇可不许她出宫,怎的就出来了。
江若宁想到关键时候,却要她避开,哪里肯犯,为了成功出来,又哄着慕容琅吃了碗拌了安神散的羹汤,就连翠浅也赏了一碗服下。她扮成翠浅的模样,跟着温思远出宫,她教金柳绘画,金柳亦教会她易容化妆之术。
温思远哪里瞧清过翠浅的模样,她不过是通过化妆术扮出了六七分相似,温思远便真以为她是翠浅,领着她出宫。
到了宫门口,监门卫也不多问便已放行,原因无二,着实是温思远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总比其他大臣离宫得晚,早已经是见惯不怪。
江若宁进入房中,“七皇兄带兵守住荷花里,那里是皇家郡王府,旁人还真压不住阵脚。大理寺带人围住红莲寺,双管齐下。”
七皇子立功心切,一心想拿住瑞郡王府。“我带七百御林军,留三百御林军给凤歌,再有大理寺官差、捕快想来足够了。”
红影山庄看似繁复,只需要五百御林军便绰绰有余。
红莲寺地处山野,占地面积广,就算要包围,少了五百御林军亦难以成事。但是,这两处地方皆有几处出入密道,只要守住密道,他们便插翅难飞。
“七皇兄,你领六百御林军,我领四百御林军,大理寺的官差、捕快各领一半,你以为如何?”
不过是一百人的差别,七皇子也懒与计较,“就如此了。先派人分批出城,守住红莲寺的三处密道出口,一到四更二刻便动手。”
四更二刻,正是世人鼾梦正甜之时,这个时候下手,也令人防不胜防。
七皇子又道:“铁血、郑刚与本王一组,金柳、淳于先生与凤歌一组。”
淳于先生颔首同意:七皇子还是立功心切,将武功最好的铁血、郑刚都划到他这组。金柳武功虽不弱,可与男子相比到底差些。而他就是个文士先生,这种时候,他通常都在背后出谋划策,并不需要站在前面。
七皇子此次就算成事,只怕皇上亦有所失望。众多皇子里,若论行事、武功,还是二皇子更为优秀,若是二皇子自会先抛开自己的利益得失,以大局为重。淳于斐忆起数年前与二皇子合作过的一次,那次是江南贪墨案,因为二皇子的雷霆手段,一下子将江南十几位官员关入大狱,又将几位涉案的江南富商同时下狱,之后再慢慢问讯,清白者自会放出,一旦罪名确实者再按律处罚。
七皇子身边的一个清秀侍卫,一直都在沉默,他却在暗中观察众人的表情,此刻不由得轻咳一声。
七皇子凝了一下,抬眸而望,“林江,你想说什么?”
侍卫道:“回殿下,有时候女子更为心细,属下觉得殿下这组应该有一个女子。”
不能让江若宁与他一组,红莲寺那边必须得一个举足轻重之人方可压得住阵脚。
江若宁道:“金柳、淳于先生随七皇兄;郑刚、朱大人随我。”
七皇子惊道:“凤歌要请朱大人出面。”
“办案原是刑部、大理寺的事,便是七皇兄这儿,凤歌以为还是请一名刑部官员出面的好。大理寺与刑部合作办案不是第一回,不应将刑部撇开。现在就令人请一位刑部官员来议事,一旦进入大理寺,便不许再与外界递消息,所有参与今日部署的人一律不许踏出这个院子,更不得以我们在外的任何人说话!”
在现代,为了防备走漏消息,在部署行动之前,所有人的通讯设备收没统一放置,便是任何一个人与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都得在所有人的人睽睽之下。
江若宁道:“七皇兄,你是皇子,你才是此次主办此事的主心骨,这件案子牵扯太多,必须防备走漏消息。这座院子外头,派数名御林军守护,除了我们知晓行动,其余人不必明言,只需他们按令行事。”
七皇子心里暗自琢磨着江若宁的话。
她一个女儿家,竟能想到旁人未曾想到的事。
会处理问题的人,永远不如会防备问题的人。
但,在世人眼里,前者更是精明,却不知后者才是真正的智者、能人。
淳于斐道:“凤歌公主此言不差,为防万一,此事还是请刑部参与。”
七皇子问:“淳于先生,刑部官员里哪位官员未曾牵涉此案?”
“刑部右侍郎关霆!”
七皇子对林江道:“派个得力的人去请关霆来此议事,口风要紧。”
他是皇子,他亦有一些得力的下人、侍卫。
不多会儿,侍卫请来了关霆。
关霆是一个近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早前原在地方任职,曾断过几桩要案,后被刑部调入京城。
而另一边,大理寺卿朱拯也被请入淳于先生的院子。
最后,由关霆带着刑部捕快配合七皇子前往红影山庄,而江若宁则与朱拯、淳于斐、郑刚等人一起行动。
江若宁道:“还有一个时辰,我们众人可闭目养神,我去客房小憩,到了时辰唤我。”她蓦地转身。
七皇子心下轻叹:到底是女儿家,哪里能熬夜,这种紧要关头,她还要睡觉。
铁血领了第一批人二百人从不同的城门出城前往红莲寺。
又过半个时辰后,江若宁、阿欢再领一百人出了大理寺的偏门,刚出来,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凤歌这是要去哪儿?”
“花孔雀,既然你感兴趣,就与我们一道走。”
她不能走漏消息,既然被白锦堂闯入,便拉上他一道。
走了一程,江若宁突地回眸,“花孔雀,你可能弄到火蒺藜?”
白锦堂一下觉得事情的严重性。
不等江若宁再言,阿欢低声道:“师姐,你要的二十个火蒺藜,我已令人带上了。”
这些火蒺藜可不是寻来的,根本就是江若宁前段时间自己配制的。早前,她令阿欢照着采买清单购买一批物什,后来亲自在青橙别苑进行了配制。
江若宁道:“那地方坚若壁垒,没有这东西,恐怕很难攻入,还有那片阵林,也得先丢几个试试。本公主便不信,今日砸不开它。”
白锦堂原是带着笑意的脸,立时严肃三分,“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么什么也不问跟着我,要么我下令将你给绑了。”
好!他不问。
这女人什么时候这等强势,与她一惯的风格截然不同。
江若宁翻身上马,挥一下衣袖,带着百名御林军自南城门而去,有熟悉路线的捕快领路,不到半个时辰就进了那片密林。
谁能想到,无论是去红影山庄还是去红莲寺,都要绕这片密林走两圈,原因是这片林子内藏有阵法,更能迷惑人眼,上次卫什长等人一路跟踪,便是在此处跟丢。
白锦堂近了林子,才回过神来,惊道:“你要夜袭红莲寺?”
“怎么?不可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