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宁咬一口包子,来得太突然了。
她摇身一变,成郡主了!
她是容王的闺女,她可听说,容王只有一个妻子,别说通房,就是半个侍妾都没有,家里的儿女清一色全是容王妃所出。
她一定是在做梦!
江若宁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波涛翻涌,一浪逐一浪,一波接一波,难以平息,而面上却淡定如初,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我是容王的女儿?”
一边的小厮忙道:“小郡主嘿,你可是皇家金尊纡贵的嫡出郡主,是仅次于公主的金枝玉叶,这还能有假?你可是我们世子爷嫡亲的同母妹妹,如假包换啊!”
她是郡主?以前一直不知道,就连姥姥也不知道。江若宁想到自己的生辰,想到五月初十与慕容琅一起过寿,依旧一阵恍惚,好像没发生多久啊,“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慕容琅面有难色,他听阿欢讲过江若宁的事,如果他不回答,怕是江若宁心里一直会有这道坎,“若儿,不是我们不要你,是……是父王、我、祖母、皇伯父……几乎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有你。”
自然要除开谢婉君与越**奶。
越**奶虽然保了江若宁的性命,可当年她若将此生告诉容王,江若宁也不会被抛弃,毕竟她是皇家的金枝玉叶。
“我是被接生婆偷出去丢掉的?”江若宁反问。
哪家的接手婆如此胆大?敢把亲王府的小郡主偷出去丢掉,还不得被人灭了满门。
慕容琅面有难色,当年知道江若宁出生的,除了容王妃谢婉君便是越二\奶奶池倩,而那时容王在畅园未归,容王妃生他们时虽然惊险,可时间并不算长,从寅时打动到未时出生,还不等容王从畅园赶回京城,他们兄妹就出生了。
江若宁沉吟道:“不对啊!我早前是见过宋家的越**奶,她知道我,宋清尘也知道我,宋家还派人去青溪县行刺我……”
慕容琅支支吾吾,让他说亲娘的坏话,他做不到。
直到现在,他都不愿与亲娘说话,心里埋怨母亲抛弃妹妹的事实。
当年慕容琅一出生,因落地便处于昏迷无哭声,一时将稳婆、越**奶都吓傻了,还以为容王妃产下的是死胎。
谢婉君从昏迷中醒来时,据说当时慕容琅已经出世,她没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下紧张,迭声催促稳婆:“快救我儿子,救我儿子!”
慕容琅从越**奶那儿听到的话是“屋子里没有孩子哭声,我进入产房时,你母妃已经生下了你与小郡主。”
稳婆、谢婉君的奶娘都围着慕容琅转,又是提腿倒拍屁股,又是给慕容琅掏嘴巴,可慕容琅就是不哭,直忙了好一会儿,慕容琅才咦咦哭了起来,那哭声柔弱又无力,着实太微弱了。
谢婉君一想盼着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个儿子,更希望是个健康的儿子。谁曾想,慕容琅落地未哭,天生就有心疾,偏生一侧的江若宁却是健康得很,就连哭声也响亮,看着两个孩子的比对,容王妃如堕冰窖。当她的哭声与慕容琅那低弱的哭声相比,更让她肝肠寸料。
儿子是她烧香拜佛,心心念念求来的,可女儿她已经有三个了。她几乎不由细想,破口啐骂:“是这孽障害了我儿……”
体弱的儿子,健壮的幼女,两相比对,容王妃心偏到了西边,当即就视江若宁如同仇人一般。
谢婉君的奶娘为宽她的心,道:“王妃,那就是一个小孩子,才刚出生呢,你怎能唤她孽障,许是个有福的,要不我请个算命先生来。”
庆嬷嬷原是好心,想让算命先生说几句好话,谁曾想那算命是一个劲儿地把慕容琅给夸赞卫番,说到江若宁时,竟说出一番“克母、克兄”的浑话来,谢婉君听闻之后,未曾细想,便下令要把江若宁给溺死。
越**奶劝了几句,偏谢婉君听说慕容琅有心疾,又是哭又是骂,直骂儿子是被江若宁克兄,害得慕容琅患了心疾,哪里听得进半句劝慰。
庆嬷嬷生恐谢婉君动怒伤身,便让越**奶抱了刚出生的江若宁离开。
这些事,是慕容琅找谢婉君身边的庆嬷嬷得晓的。
庆嬷嬷对当年的事也颇是后悔,可越**奶回忆时,当时的庆嬷嬷神色古怪得紧。越**奶当初进入产房时,容王妃情绪激动,一边是庆嬷嬷带人抢救慕容琅,可容王妃却伸手想要掐死江若宁。越**奶吓了一跳,当即扑了过去,一把护住江若宁。后,越**奶细细回忆,庆嬷嬷当时在旁瞧见,竟没有阻止谢婉君掐杀亲女的行为。
天下间,身为母亲无论多恨亲女,也不会做出这等事,着实让人想不通。
事后,谢婉君先后寻了一位是庵堂的师太和一位半仙,算出的结果依旧是江若宁克母、克兄。
谢婉君越发认定江若宁就是来克她的。生下慕容琅,她都是好好的,偏生了江若宁后,又听了算命先生在外间所说的话,送走算命先生后不久,容王妃陡然大出血,险险拿走容王妃的半条命,昏迷前,容王妃不忘对越**奶道:“溺死孽障!”
知晓容王妃当年产的是龙凤胎之事的唯有越**奶、庆嬷嬷、稳婆三人,便是容王妃身边的服侍丫头也不晓实情。
几年前,给慕容琅接生的稳婆仙逝,庆嬷嬷是容王妃的乳娘,自是处处向着容王妃,
江若宁又是越**奶悄悄从容王府带走的,容王妃当时的表情是万万容不得江若宁的,甚至还逼庆嬷嬷掐死她,庆嬷嬷下不了手,后来又要越**奶溺毙,越**奶怜惜江若宁是一条命,就带回了宋家帮忙哺养,只是后来宋家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又因江若宁克母克兄之事,越**奶视江若宁不祥,便将她送走了事。
谢婉君坐满月子后,被太医判定:产子伤了宫床,再不能生。她如受雷霹,越发认定是江若宁克了她。
好在,她还有儿子慕容琅。即便这儿子天生有心疾,生得体弱,可到底比女儿强些,有了儿子,她不用再觉得愧对容王。她几乎是将慕容琅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冷了怕冻着,热了怕化了,便是前面的三个郡主也处处让着这最小的弟弟。
有些人,他们需要给自己的不幸找各种各样的藉口。谢婉君的恨与怨也找到了出口,她为自己的不幸,找到了担下这一切的罪人——江若宁。她生了一个有心疾的儿子,她产子之后再不能生,她认为这所有的不幸都是克母、克兄的江若宁带来的,所以她恨透了那个一出生就被她遗弃的孩子。
有些爱,也可以不需要理由,爱便是爱了。就如慕容琅,从第一次见到江若宁,他就莫名地觉得熟络、亲切,甚至只因知晓江若宁与他是同日生辰,他就把贵重的羊脂白玉蔷薇钗相赠,而江若宁也大方地拿怀济大师送她的佛珠回赠。
此刻,江若宁歪头望着慕容琅,“我们真是一胎所出的龙兄凤妹?容王妃为什么不要我?以容王府的钱财权势,不在乎多养一个孩子?你给我一个理由,你不说理由,我可不会认你们。当年你们抛弃我,今日我便有权利不认你们。”
这便是她,是江若宁。
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身份变化带来的荣华富贵,她想到的是这中间的原因。
活着虽然重要,可她却习惯了追寻真相。
她是捕快,她的存在就是寻找一些迷案的真相。
而现在,她要的是自己身世背后的真相。
她想到了以前的江若宁,那个小姑娘实在太可怜了,从记事起就盼着父母能接她回家,盼着和许多寻常的孩子一样,也有爹娘疼,可她这最卑微的愿望却从来不曾实现过,直至她死,她都念着要寻回亲娘留给她的“长命锁”。
慕容琅怔住,他认识的江若宁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子,她可以把温如山送的礼物毁掉,也可以抛却所谓的荣华富贵。
她的爱,可以爱得坦荡;她恨,也可以恨得咄咄逼人。
如果他不说原因,江若宁还真的能干出不认皇家亲人的事。
因为,她是江若宁,是那个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江若宁。
江若宁道:“什么大燕皇室,什么容王府、什么入宫……统统都与我无干。我有自己的做人原则:人不要我,我不要人!”
即便是现在,江若宁也认定,她是被父母抛弃的,而不愿去相信这其间还有什么隐情。
越**奶知道她的身世,明知道江若宁误会自己是宋家的孩子也不愿说,明明承受着江若宁的恨意也没吐露半个字。
越**奶要维护的是容王府,她想保护的也是容王府里的主子。
所以,江若宁由此判断,她肯定是被抛弃的。
江若宁冷声道:“本姑娘可干不出用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说的话。
虽然话糙,但却是江若宁的真心话。
慕容琅凝了一下,如果不说原因,怕江若宁还真不回去,他可是答应了太后和容王,要带妹妹入宫见太后、皇帝的,“那个……不是母妃的错,是那个该死的算命先生,说妹妹克母、克兄!”
“克母?克兄?”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就因为这样的理由,被亲娘无情的抛弃。
虎毒不食子,谢婉君居然下令庆嬷嬷要掐死她,庆嬷嬷下不了手,她便要亲自下手,如果没有越**奶阻止,是不是她已经死在谢婉君手下。
谢婉君到底得有多狠的心?
江若宁觉得荒谬,但这确实当年谢婉君抛弃她的原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