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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只会数三,但阿玉能数到十。
两人手拉着小手开始数,“一、二、三……”
阿玉扭头张望:“伯娘,藏好了没?”
伯娘,阿玉居然叫她伯娘。
“藏好了哦!”
姐妹俩拉着小手进了东屋,学着江若宁的样,先看了门后面没有,再看床下也没有,然后连衣橱也没有。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再寻一遍,还是没有。
阿宝道:“娘亲变成仙女飞走了?”
阿玉则喊道:“伯娘,伯娘……”
江若宁低声道:“我没飞走,还在哦。”
阿玉指着西屋,拉着阿宝进了西屋寻,床上、柜子里、门后,最后阿玉指着桌子低下:“伯娘!伯娘!”两个人一起欢叫起来。
温如山坐在院子里云淡风轻地吃茶,手里拿了本书,时不时望一下正房,传出孩子的笑声。阿宝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开笑了,不,是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开心。
不知过了多久,江若宁从正房出来,手里牵着两个孩子,“阿宝,娘亲累了,让丫头们陪你们玩藏猫猫好不好!你们藏好了,别让她们这么快找到。”
玩得久了,两人都有了经验,便是姐妹俩不藏在一个地方。
孩子们第一次玩,但很是喜欢这个游戏。
江若宁回头看着正屋里传出的笑声,“温大人,叨扰太久,我得走了!保重!”
“用了午饭再走?”
江若宁道:“我今日约了李观见面。”
她出了桔园。但愿下次再出现时,阿宝已经忘记她,做细作查案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于她是一个锻炼,只是潜入刘府后,就不再有沐休日,不再可以随时回到大理寺。
*
茗香茶楼雅间。
江若宁静默地坐在这儿,时不时到外面瞧上一眼。
一壶茶,一叠糕点,一个人,从正午到未时,想等的人依旧没有来。
慕容琅走过雅间,蓦然侧目,才发现那雅间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静静地伫立在窗前,蚊丝未动,外外凝望。
李观,昨天我让师妹送的信,你究竟有没有收到?
如果收到,你怎么没来?
慕容琅正纠结着要不要打招呼,只见一个银灰袍男子拾阶而上,上回他在楼上见过,此人正是李观。
他一闪身进了江若宁所呆雅间的西壁雅间。刚进去便见阿欢亦在,一把捂住阿欢的嘴,低声道:“莫出声。”又好奇地道:“你怎么……”
阿欢面容微沉:“师姐今儿到茗香楼时,就发现被人盯上了,师姐是让我过来帮忙的,恐人偷听,我就留在这里。”
慕容琅道:“那东壁间……”
阿欢道:“不知是李二老爷还是七郡主包下的。师姐猜,李公子迟迟未能,跟那雅间旁边盯着的人有关。”
慕容琅只是好奇,心头更有对江若宁的怜惜。
李观走到雅间门口,江若宁快速回头:“少游,你来了!”
“我二伯、二伯母将我盯得紧,我好不容易才甩掉小厮出来的。”他温润如初,轻声道:“让你久等了。”
江若宁拉着他的手,“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过只要能见到你,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少游,二太太的忌日……你不回青溪县?”她倒了一盅茶递给李观。
李观道:“我想回青溪县,可二伯父不允,近日又逼我陪敏王府的七郡主逛街。”
李家三房,早有多年前就分家了,李二老爷即便是长辈,也不能逼迫他人,江若宁思忖片刻:莫不是李观被李二老爷要胁了!
像李家那样的大家族,外人看来风光无限,背里也是烂透了,各有各的心思,尔虞我诈。
江若宁想到那日亲眼瞧见李观陪敏王府七郡主逛街之事,心下不由得一阵酸楚,“七郡主是个美丽、灵动又不失活泼的女子,很招人喜欢。”
江若宁竟然夸七郡主,赞美是真心的,可脸上写满了不快。
李观垂首,眼里是繁复的表情,“你的信,我看过了,宋**奶到底是你的亲娘,你怎么能?”
“你觉得我这事没做对?”
“骨血亲情,这是斩不断,可你怎能抛弃,这与他们抛你又有何不同?”
“有什么不同”江若宁心头一阵揪痛,眼里含泪,心如刀绞,“少游,我一直以为这天下所有人都不理解我,你许是那个知我、懂我的人。”
只片刻,江若宁觉得李观不会说这话,李三太太在世时,李观最在首的人便是他的母亲、弟弟李阅,后来李三太太仙逝,李观最在乎的就剩下李阅。
这几年,因李观打理李家生意,李家大房、二房的老爷没少向他讨要银子打理前程,曾有一度,李观就对她说“真希望有一天,能不再与大房、二房有所牵扯。”可见,他心里也是不乐意的,只是迫于无奈。
一年到头,他辛苦挣来的银子,却得恭手捧给另两房的人,而他们占着是他的大伯、二伯,更是对李观指手画脚,甚至明知念慈庵是李三太太的陪嫁铺子,而药铺更是李观兄弟开的,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李观对他大伯、二伯的感情很淡泊,也曾表露过,想彻底从家族里挣脱出来的意思,至少不再成为另两房人赚钱的工具。
所以,以江若宁对他的了解,李观应是了解她的人。难不成,李观真有什么道之不出的苦楚?
李观恼问道:“你在责怪我不懂你?若宁,你真是太任性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与我商量。”
他是装出的恼?他眼里,有与他表情不符合的情绪。
江若宁越发肯定:李观有苦衷。“你以为我不想与人商量,我有找过你,我入京以来,我托人给你送了五封信,五封!而你呢,却只给我回了一封,在我生辰那天送了礼物来。你明明知道,我不计较礼物,我只想见你,少游,我把琴带来了,你再弹几首曲子给我听罢。”
他坐在靠近西壁间的角落,相思琴摆放在他的双膝,她依靠在他的肩上。
琴声响起,她用极低地声音道:“少游,我想告诉你,说我被温大人算计的前因后果,说我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个夫君、女儿……”
李观面有动容,然手指未停,琴音在响,东壁间盯着的婆子好不容易找了个缝隙往里一探,发现江若宁依在李观肩,恼斥:“真不要脸,这大白日的,就勾引上四公子了。”
东壁间里的说话声,江若宁听见了,她因习武,听觉比寻常人要灵敏,果然,即便是李观出门,也有人盯着他。
李观滞留京城不得已,就算是与也见面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她,依旧要把一些事告诉他。
喜欢他,就要与他分担自己怕酸辣苦辣。
江若宁在他的琴音里继续道:“伍管事、半夏他们都知道实情的。四年多前,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我答应了温大人扮一日新娘拜堂……”
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只有李观能听到。
“你……”李观很是意外,江若宁与温如山的事,李阅写信告诉了李观,这些日子,李观一直想找机会问江若宁,却总是错过。
“李观,你让我说完好不好?”她央求着,这样的卑微,“当时,他们与我说的是新娘临到吉日病倒了,不能误了吉辰,只要我代替新娘拜堂,付我五百两银子。我当时就觉得异样,果断拒绝,可谢道明却点了我的穴道,给我下软骨散,逼我玉成此事。那时姥姥家有多穷,已经好几个月没米、没盐,我们吃过树皮、嚼过草根,便是这些都只能吃过半饱……”
四年多年,奉天府的那场大旱,河塘村有许多百姓都吃树皮、草根。依旧能吃米饭,怕只得河族长一家,河族长虽担着族长,对他来说,只要村里不饿死人,他就不会过问,更不会把自家的粮食分给族人,便是河家的下人也比族人吃得饱。
“当我莫名其妙被人推进洞/房,发现了异样,我当时就与他们吵起来,可他却打昏了我……”
李观怪异地看着江若宁:“你……没吃亏吧?”
江若宁惊愕道:“你怎么这么想,他们打昏我,是要在《婚书》上按下我的指纹印,他在奉天府官媒署办了《婚书》上面的名字是我的。可是次日,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那宅子空无一人。
与他争执的时候,他曾说,可以帮我完成一个心愿,我当时只是生气,说我想做女捕快。他真的兑践了承诺,在我醒来的屋子里,留下了县衙的捕快任聘文书。
四年来,《婚书》的事一直是我的心结,我把所有的功劳都给李大叔,只求李大叔有朝一日去了奉天府衙,可以帮我消了《婚书》档案。
就在今年三月,在你离开青溪县后,温大人带着个孩子出现在我面前。我从小没有父母,是姥姥将我养大的,我看着那孩子,就想到我小时候是那样渴望父母的关心、爱护,所以我答应温大人,会以孩子娘亲的身份出现在京城……”
李观恼道:“这么大的事,你就应了?”
“少游,阿宝只是个孩子,就算大人之间有多少恩怨,她是无辜的,她有权享受母爱,她应该像个正常孩子那样长大。”
她还是那样的心软善良,只为了一个孩子,就可以牺牲自己的名节,不,到了那一步,也不是她拒绝就能的,她的名节早被温如山所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