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许青梧策马直奔汉中郡以东的王府,孤身赴宴。
汉中王刘邦却未入驻汉中郡,而是在汉中郡郡城之外新建了府邸,待许青梧赶到此处时,已是日落黄昏。
两人相见甚欢,好似上次在咸阳酒楼中的不愉快压根没发生过一般,客套寒暄过后,刘邦自然是请许青梧入席。
除了刘邦本人外,席上还有张良及萧何,以及数个军中大汉,这让许青梧心里莫名地兴奋起来,这可是传说中的大人物,如今自己也能有幸同席共饮,此事当真是有些扯淡至极了。
好一阵推杯换盏之后,许青梧熬不过众人的连翻敬酒,在喝反了三个武将后自己也不省人事了,来前准备好的那些话,自然也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刘邦吩咐人送许青梧去休息后,命人做了醒酒汤,与张良萧何一起在院中乘凉。
几口醒酒汤下肚,他揉了揉滚烫的脸颊,一脸担忧地望着张良,问道:“此事……唉!”
萧何见他语不成声,便劝道:“汉王何必如此?咱们只是请他来吃顿饭而已,不必如此自责。再说了,咱们现在说到底也是听命于大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我相信他知道后一定能理解。”
刘邦唉声叹道:“总觉得对不起这孩子了。”
萧何醉眼朦胧地瞅着张良,意思是该你说话了。
张良也不推辞,又喝了几口酸汤定神,沉吟道:“这事与咱们可没半点关系。按道理来说,是二皇子要对付披云城,我们充其量只不过是请客请的不合时宜了些,凑巧的事,这能怪谁?”
刘安眼巴巴地望着张良,皱眉道:“这话谁信呐,自他来这里时,这事就与咱们摘不干净了。”
张良温声道:“如他真要追究,那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嘛,为人之臣子,忠君之事。如他要与咱们交恶,兵戎相见,难道此次过后,咱们还怕披云城?届时大秦肯定都不怕了。二皇子一心要弄死许青梧,弄垮披云城,我想披云城覆灭后,许青梧肯定会走投无路。咱们若是暗中施以援手,或者明面上给他求个情,那岂不正好跟许青梧站在了一条战线上。怎么看咱们都不亏。”
“是啊,”萧何跟着附和,“此时不管成败,往后二皇子算是与咱们不可分割了,另外还能趁机收拢许青梧,以及披云城的残余势力,他日挥兵北上,咱们胜算可就多了一重。”
刘邦沉默半晌,皱眉道:“合乎礼法?我总觉得当初就不该投诚,往后与大秦打,不如同项羽一起先灭了大秦,然后在与项羽争,如此也能显得好看些。”
萧何不以为意道:“这天下本就该有德之人掌管,大秦暴-政残害百姓,岂是子婴能扭转?沛公呐,您就放心吧。”
张良也叹道:“主公大可不必如此想。”
“一来,许青梧这人横插一脚,咱们就算联合了项羽,胜负也难定,披云城如何收拾河东势力这是有目共睹,就算咱们联合起来多半也是无济于事。只有投诚了,才能站稳一块休养生息之地,现在来说岭南着实不适合发展。”
“二来,合乎礼法与否,向来只在胜利者
的态度。如今天下连年征战,咱们一来要避免接手个烂摊子,二来也得防着北境,修养几年再动手也是好事,咱们不禁可以壮大自己的势力,还能用些小手段让民心所向。主公您素来德才在外,这点很容易宣扬出去。呵呵……说道此处,若是许青梧来做此事,最好。”
他看了看刘邦,接着说道:“其实还有一点,您别忘了,项羽还活着呢。咱们完全可以利用项羽再去死磕大秦嘛,到时候咱们来个带兵勤王,子婴死在谁手里,这事死人能说话?这也是逼子婴断绝传承的一步暗棋。”
刘邦还在细细咂摸着张良话,显然信息量有点大。
萧何却问道:“依您之见,那两位皇子何时处理妥当些?”
张良双手负后,踱步说道:“三皇子必须尽快除掉,否则许青梧反应过来子婴的打算,咱们再办起来就难了。至于二皇子嘛,他还有些用处,我还打算靠他去坑陈平与韩信呢,否则怎能让这两人与咱们站在一起?后期再处理方为妥当,可怕就怕子婴先动手了。”
“哦?他莫非还真下得了手?”
刘邦失声问道。
张良笑了笑。
萧何赶紧解释道:“子婴做了选择,也就是心里已有了权衡。三皇子放在许青梧身边,显然是想让三皇子活下来,二皇子留在身边,我想他必要时候会杀了自己的二儿子,给那群人表忠心。”
刘邦恍然大悟。
看来子婴还真打算利用这段平静期做点大事,为什么要表忠心,若他真的放弃了大秦,如他所说再贪恋王权几年,根本不需要表忠心。
更何况,还是杀掉自己的儿子,由此可见子婴的孤注一掷的决心。
他长叹一声,苦笑道:“子婴如此魄力,若真给他几年时间,即使咱们兵强马壮了,大秦肯定也会兵强马壮啊,届时如何是好?”
张良笑道:“这就是二皇子的作用了。我们要扶持二皇子参与政事,有道是政令难行,即使子婴再厉害,下面的人不照办,或者层层打折扣,一些事情落实到百姓身上也就全然变了味。”
“如此我便放心了。”
刘邦点了点头,又问:“你们觉得披云城这次损失得多大?”
萧何沉声道:“难说。两大军团在,披云城城中还有暗卫,这三股势力都不好对付,这就看二皇子的本事了。”
张良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肯定会找由头支开披云城的大军,至于暗卫的人嘛,听说领头的是许青梧身边的一个女子,她有点不好对付。”
刘邦及萧何越听越精神,此时酒醒大半,只等着下文。
张良见状又分析道:“若是让我来做,我肯定会以巴蜀盐井那边出事为由,如此起码能支开一个军团,唔……剩下的一个军团嘛,大可以让他们去救援先前的军团,如此两大军团便能全部支走。”
“他们能去?”萧何问道。
张良神秘一笑,答道:“你若了解许青梧治军的方阵,便能明白我为何笃定如此。他能为了一个鲍飞机,以及近千人的性命,杀掉一个皇子及十几万秦兵,由此
可见他军中之人必定个个情同手足,这便是他说的什么集体荣誉感吧。只要第一支出去了,第二支军团就算察觉到有问题,还是会走出披云城。”
“是个能人呐。”
刘邦点头叹息一句,又笑问张良道:“那么剩下的暗卫如何处置?先前不是没人去过披云城,可就是这股暗卫起了力挽狂澜的作用啊。”
“主公此言差矣。”张良笑道。
刘邦瞪大眼睛。
张良道:“先前主要目的不是披云城,而是披云城中的人。”
萧何忙问:“有差别吗?”
“有!”
张良肯定道:“据我所知,许青梧在披云岭上时,就应出了内奸,导致他师父白楚战死,后来他十分重视身边潜伏的细作,屡屡清剿。可他诺大的披云城,藏个把人还不容易?”
刘邦闻言只剩苦笑。
萧何忍不住叹道:“说了这么多,我还真有点心疼那孩子了。这么多人都关注着他,着实不容易了。”
张良只是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后,说道:“后半夜,或者明早有披云城来的人,一律拦下,让外面的人蛮横点也无妨,咱们得给披云城的覆灭争取点时间,以此雪中送炭才更有价值。”
刘邦与萧何深以为然。
其实一切正如张良所料,下午时分,蜀地盐井的负责人给披云城送去求援信息,说有股势力极大的山匪朝着盐井逼近,为此熊大领着熊罴军团的人就冲了过去。熊大带人刚走,巴郡再来求援,说此地运盐的队伍被围困在山谷中,也是莫名而来的山匪作乱。
黄安立即警觉起来,并没让龙虎军团赶赴巴郡,而是派人给熊大送去了消息,让他分一点人去巴郡看看,最好能配合郡兵。
可消息刚送出去没多久,蜀郡那边再次传来消息,说是山匪近万人,郡兵损失惨重,再次让披云城增援。
黄安由此犯了难,遂招来众人商议。
最终宵行拍板,让龙虎军团的一半人留守,归亲卫队的朱河指挥,其余人则再分两拨,一队去支援熊大,另一队则由黑子领着赶赴巴郡。
她吩咐完这些后,连夜派人前往汉中郡,希望将消息第一时间送给许青梧,与此同时整个披云城戒严,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然而一夜过去,预料中的袭击并没发生。
披云城守军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因为前几次披云城遇袭都是在夜里,他们断然不信有谁赶在大白天来找披云城的麻烦,毕竟那些火炮可不是吃素的。
就在城头的守军换班吃早饭时,城北的天边突然涌现出大批人马,乌压压的一片。
最先瞧见这景象的守军直接吓傻了,没上过战场的他哪见过这般人头攒动的景象,只记得兀自咽着口水了,最终还是伍长吹响的号角惊醒他。
巨大牛角号子,发出沉闷且急促的声响,整个城中的人都知道:
敌人来了,而且来势汹汹。
与此同时,宿醉未醒的许青梧,依旧沉浸在与历史名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的美梦中,无人搅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