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腹诽归腹诽,可他看着叶无双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哪还会硬着心肠?
他抓着叶无双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哪天会出事,这我能理解,可是我现在真没得选啊,你也知道我来邛都一方面是为了接你回去,另一方面也是亲自为明年做准备。我答应你,只要帮大秦拿下黄河以北的那些势力,我就待在披云城哪都不去了,好不好?”
“你骗人!”
叶无双挣脱他的手,叫道:“你来这里根本就是为了来年去打仗!”
“没有的事啊,你看,这玩意我在哪都能做。我来这里主要还是接你回去,这是我答应你的事。”
许青梧摇着列满计划的那张纸,力证自己清白。
然而女子不想跟你讲道理的时候,岂是你拿出证据,就能安抚的下来?
两人随即吵了起来。
叶无双抹着泪走后,许青梧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徐士俊站在门口望了望,正要离开,却被许青梧看见了,便问他有什么事。
“呃……邛都主城那边派人送来了一批马,说是要增进下咱们的感情,这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徐士俊回答道。
许青梧道:“你给他送去些刀甲、以及一门大炮,庆贺他上位,就这样吧。”
徐士俊应一声却没立即走,原地站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劝道:“无双就这脾气,你多担待着点,回头我也说说她,怎么能不顾大局呢。”
“别,你训完她,到最后还不是我要倒霉?”
许青梧揉了把脸,无奈叹道:“您老啊,就别掺和我们的事了,这事我自己能摆平,放心吧。”
徐士俊见他这样说,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又叮嘱让他注意休息,这才匆匆离开。
许青梧叹了口气,将桌上那吃了一半的粥全部喝下,又去洗了把脸,便拿着他的计划书,在工厂里转悠了起来。
最终,他将实验地点放在了靠近河边的林子里。
工人们在林子里搭建简易帐篷时,许青梧也准备起各种实验用具,此时还没有玻璃出现,但好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出现了较为原始的青瓷,到了现在瓷器的发展也算初步进入了成熟阶段,因而器皿的问题便解决了。
待他整理好相应的器皿,又去冶炼区挑选矿石,因为想着要先弄出硫酸和硝酸,所以他主要想寻找胆矾,谁料胆矾没找到,却让他忽然发现了黄铁矿。
这简直是个意外之喜。
黄铁矿可含有硫化铁,只要经过处理,将其变成硫酸盐那就可以弄出硫酸来了。
待他领着一大堆矿石回到林子里时,一个几十平方米的简易窝棚已搭建完毕,在他的要求下,无论是通风,还是采光都相当不错。
他将东西搬进棚子内之后,领着工人又在棚子外圈起了警戒线,并留了三人在警戒线外巡逻,让他们阻止外人的靠近。
这倒不是许青梧为了保密,而是牵扯到化学的东西,总会弄出点毒烟、毒气什么的,以后要配置硝化-甘油,那就更危险了,当年诺贝尔被炸成什么样,那可是上了教科书的。
许青梧做完这些,终于开始正式制取硫酸。
首先他将黄铁矿敲成拇指大小
的颗粒,山下各铺上干草柴火,然后就开始点火煅烧,整个过程如同烧炭一样。
在这期间,他去厨房拿了炼制成膏状的动物油与草木灰,不但弄出了不少软肥皂,还收集了一小瓶甘油。
他将甘油进一步提纯后,就等黄铁矿那边完全反应了,不过这个过程还需要不少时间,因此他暂时便闲了下来。
当他拿着自己做的肥皂出现在叶无双门口时,叶无双依然没给他好脸色。
许青梧终于忍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直言道:“你能不能不板着脸,回不回邛都你说了算吗?实话跟你说吧,我打算年底在披云城跟你们把婚事办了,这事我可不能由着你胡闹。”
当年叶汐临死之际,将叶无双托付给他,不管是看在叶汐的份上,还是看在他与叶无双感情的份上,他都不能留叶无双一个人在这穷乡僻壤里。
叶无双一听这话本来心底还是有点惊喜,可她猛地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我们?”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许青梧。
“没错,是你们!”
许青梧梗着脖子,气呼呼地叫嚣道:“项羽、刘邦、子婴为了拉拢我,都给我送了人,一共四个女子,目前都在披云城呢!”
叶无双只是冷笑。
许青梧又补充道:“还有宵行!”
“我就知道!”
叶无双直接炸了毛,吼道:“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好心来接我,原来就是为了将我也豢养在披云城,我也实话告诉你!让我去披云城,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是你那些莺莺燕燕,也不想做被人供起来的花瓶!”
许青梧也不客气,厉声道:“你说了不算!这次我不会由着你性子胡来了!”
“你,你……”
叶无双气结,跺脚骂道:“你这个杀人不眨眨眼的混蛋!我就不回去,我爹虽然将我托付给你,可我也有自己选择的自由!有本事你连我也杀了,你不是喜欢杀人家眷嘛,来啊!”
许青梧猛地记起,先前与她简单说过邛都王宫内的事,结果她一脸失望,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啊。
他恍然大悟,解释道:“我那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你什么都是逼不得已,无奈之举,你总有你的借口!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啊,老人小孩都有的!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变得这么冷血!”
叶无双打断了他的话。
许青梧拍桌子叫道:“你知道那大王硬要大小宝给他儿子陪葬吗!看看你手中的披云刀吧,这就是大小宝的师父,宋铁匠给你打造的!你不会连宋铁匠也忘了吧!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懒得跟你说,反正年底你必须跟我回去!”
说罢,他扭头就走,实在是不想再跟她多做口舌之争,毕竟完全说不通啊。
他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将肥皂往桌上一拍,一脸委屈,同时气呼呼地叮嘱道:“用它洗手洗脸,洗澡也可以,下次做出有香味的再给你换!”
叶无双黑着脸,压根没理他。
许青梧见自己又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妈的,简直是给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
他骂骂咧咧地往自己屋里走去,脸上尽是
委屈与愤懑。
叶无双瞅了眼桌上的肥皂,又伸手拿过桌角的披云刀,缓缓抽出刀身,“无双”二字映入眼帘。
她知道这是披云岭打造的第一把披云刀,打造他的工匠正是大宝、小宝的师父宋铁匠,而宋铁匠就是那个为了保护披云岭,抱着装满火药的大铁球与敌人同归于尽,结果落得个尸骨无存的老头。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手中横刀虽然归鞘,但脑海里的往事却不断地涌了出来。
那年,有少年带着奇刀去城主府提亲,刀名“无双”。
那年,有少年写下了一张欠条,她至今贴身保存。
那年,太平寨大乱……
叶无双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了,想了想后,她正要起身去找徐士俊,没曾想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略一犹豫,小跑着去开门,当看见屋外的人是徐士俊时,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
“我听见你们吵架了,所以过来看看。”
徐士俊站在门外说道。
“先生来的正好,我也正想去寻你呢。”
叶无双错开身子,请徐士俊进屋。
两人坐定。
徐士俊扶着茶杯,沉吟道:“唉……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叶城主不在了,我也算是你的长辈,有些话我希望你听一听,听完自己想好了再拿主意。”
叶无双乖巧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以前与她父亲是上下级,是朋友,与她也是师徒,眼下更是她唯一的亲人。
不管怎么样,徐士俊的话,她还是要认真听的。
徐士俊叹道:“青梧这孩子,我只能说成长得很快,当年他在太平寨街上骗钱,那小乞丐的模样都还历历在目呢,如今他就已经是可以搅动风云,掺和进天下大事的人了。你呢,有自己的独立想法,这也没错,可你终究是女孩子,总要嫁人,总要相夫教子。”
“为什么他非要不停地往上爬?为什么我又非要嫁人呢?”
叶无双愁眉苦脸地问道。
徐士俊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说道:“这些年他也不容易,你知道他被迫离开咸阳之前,曾差点死在咸阳城了吗?所以不管是他现在做的事,还是披云城的那几个女子,多半也都是被人、被事情推着在往前走。他师父白楚你应该知道,那本来也是个淡泊的人,可下场呢?他接过了白楚肩头的担子,继承了白楚的意志,你让他怎么撒手不管披云岭的那些人?虽然现在大多数人的日子,已经很好了,但他也停不下来了啊。”
“人心都是贪得无厌。”
叶无双有些生气。
“这话倒也没错。”徐士俊笑着点头,“可贪与不贪是个什么标准?多与少怎么衡量?”
叶无双只觉得又回到了跟先生念书时的场景,不由习惯性地捂着脑袋,一脸惆怅与茫然,想书里的道理,真的会让人头大啊。
她赶紧挑开话题:“先生,你跟我说点我不知道的事吧。比如说,他为什么差点死在咸阳,以及他为什么要在王宫里大开杀戒?”
“好。”
徐士俊捋着胡须浅笑。
想当年,自己这学生,可不就是只喜欢听故事,不喜欢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