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蜀郡前往邛都的盐船迎着朝阳起航,两天闭门不出的许青梧,临上船单独找到熊大,交给他一个密封的竹筒,叮嘱他:“派人交给黑夫,记住,千万不能泄密,否则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这么严重?”
熊大很是诧异。
许青梧没有多解释,只说:“比你想象中严重的多,小心处理。”
熊大点点头,又掂了掂竹筒,发现里面应该是一些文件,他想不通,只是一些文件而已,咋就能扯到千古罪人的高度上了,怎么想怎么荒谬。
许青梧见他还不以为意,遂附耳低语:“来年北上,咱们这支队伍是硬实力,这竹筒里的计划是软实力,只要咱们利用好这小半年时间,不惜钱财去执行这个计划,来年咱们伤亡会小不少。不过,这计划损了点,若是真公布出去,我会被人骂的祖坟都炸裂。”
他拍了拍瞠目结舌的熊大,再次叮嘱道:“这事你知道就行,私下里安排吧。”
“我亲跑一趟吧。”
熊大双手紧握竹筒,一脸认真。
“也行,最好找个由头,别太引人注意,”许青梧看了眼远处的大船,朝熊大摆了摆手,“行了,我走了。”
熊大送走许青梧后,随即找了绳索,将竹筒捆在了怀里,而后又立即安排了一支运盐队伍,由他亲自押送去北方。
竹筒里是一份被许青梧称为“领路者”的计划方案。
早在咸阳时,许青梧就让黑夫亲自去北方布局,目的是挑起北方小势力与项羽之间的矛盾,从而扩大武器的销量。但按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大秦来年恢复税收后,肯定要对河东地区有所动作,许青梧如今已彻底靠上了大秦,那么为了减少之后大规模战争的伤亡,他只能让黑夫在小势力中搞分裂了。
计划说来也简单,就是让黑夫用钱,以及其他一些条件,收买一批小有影响力的人,然后披云城会利用这些人的影响力,在西魏等国的老百姓中替大秦说好话,有可能的话,还要挑起百姓与那些势力统治者之间的矛盾。
他日许青梧挥军北上,这些个被收买的人就是他的先锋部队,大有“太君这边请”的意思。
当然了,许青梧可不是种有问题的鬼子,只是为了减少披云城军队的损失,不得已而借鉴了现代的一些手段罢了。
话说许青梧上船后也是很少出门,他先是捋了捋这次去邛都要做的事情,接着便根据现有情报,研究起了河东地区的势力。
如今黄河以东,依次是西魏魏豹、常山王张饵、济北王田安,以及胶东王田市、齐王田都。这些势力北边,自西向东,依次又是代王赵歇、燕王藏荼、辽东王韩广。除此之外,黄河以南主要便是项羽,至于那夹在大秦与楚国之间的韩国,则不足为惧。
至于叛逃的章邯,许青梧估摸着今后他怕是要占据河东沿线,扮演西魏等势力看门人的角色。
若大秦东行,首先便要解决章邯,他手中的数十万囚徒大军不容小觑,但也不必太过担忧。当年陈涉起事,这批囚徒在章邯的带领下,只求一线生机,如今事态安歇这么久,这批囚徒多半没了当年的狠
劲,这点许青梧只要利用起来,应该能收不少俘虏。
至于其他势力,许青梧目前能想到的取巧法子,也只能是利用其各自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猜疑。不过大秦一动手,项羽肯定不会闲着,怎么拦住项羽的支援,这事怕还要看韩信了,另外黔中郡的刘邦或许也能成为一个伏笔。
许青梧只想到了这些,船舱的舱壁上便已贴满了关系图。
他长舒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打算去甲板上散散心,长时间待在这狭小的船舱里,着实不太好受。
甲板上,原本还挺悠闲的船工以及护卫,见到许青梧出现,瞬间便“忙”了起来,只能“抽空”招呼许青梧一句,而后赶忙找个由头离开。
许青梧见到这种状况,忽然就想起了前世在一家公司实习时,只要领导在场,不忙也得忙起来的有趣场景。
正在这时,船渐渐停了下里,有护卫大喊:“所有人下船!准备绳索!”
许青梧知道这是遇见了险滩,船只又是逆流而上,此时便需要纤夫拖拽了,好在这艘运盐的船并不算大,虽是满载可船上人也不少。
没一会儿,船工和护卫都下了船,不少人已经光着膀子开始往身上套绳索了。
许青梧没有下船去帮忙,也不好意思站在甲板上了。
他去船舱里找到负责开船的人,问他:“还有多久到邛都?”
那人笑道:“不远了,要是不下雨,咱们再有三天就能到最近的靠岸地点。从邛都出来的大船都是在很上游出发,回去的时候空船也容易,咱们这种给邛都送货的小船,便不会走那么远,差不多到地方了,岸边自会有人接引,货物由此又转陆路分散去邛都各地。”
这人很是健谈,他见许青梧只是点了点头,又笑着说道:“咱们的盐以及日用品,在这里很受欢迎,不仅咱们的人喜欢,当地人也喜欢的紧,别看咱这船小,可每次回去的时候也不会空着,有赚头呢。”
“哦?那你们都往回带些什么?”
许青梧来了兴趣,没想到让徐士俊负责邛都,他脑子还挺好使。
“蜂蜜、蘑菇、草药、皮子等等,总之都是些山里的宝贝,”这人笑眯了眼,“这些东西在当地人眼里不怎么值钱,充其量也就是解决温饱的东西,可一旦到了巴蜀那就值钱了,若是能运到中原地带,那可都是贵族才能用的好东西,一条好点的皮子,就能抵咱们这一船的盐了。”
许青梧想到茶叶一事,也不知道墨玄在黔中郡那边种茶如何了,若是能成,即使将来没了钱铁,茶叶也会是个不错的来钱路子。
就在这时,原本缓慢前行的大船忽然一顿,岸上传来了嘈杂的叫喊声。
负责开船的人脸色突变,失声道:“不好!那伙人又来打劫了!”
“谁?”
许青梧忙问。
这人边往外走,边叹道:“此地势力比较复杂,邛都南边是滇王的地盘,滇王东边是夜郎王的地盘,咱们运盐的船每次从这里过,都得花钱买路。”
许青梧跟着来到甲板上,只见岸上的当地人正与船队的人交涉着,因为说话的口音较重,他是半
句也没听懂,可这丝毫不妨碍他发现两边的交涉,似乎进展的不是很顺利。
不一会儿,护卫头子跑来禀报:“这些人又涨价了,要咱们留下船上一半的东西才肯放行。”
许青梧皱了皱眉,问他:“这种事情,你们以前怎么处理?”
负责开船的人答道:“往常咱们为了省事,都会提前准备半石盐,每遇见一次拦路的人,就这半石盐了事。今天不知怎么了,对方居然要这么多,而且来的人也比往常还多。”
护卫头子补充道:“他们部落应是出现了祸事,急缺这笔物资,所以才要这么多。城主,咱们打不打?他们虽然人多,可大都没啥战斗力。”
许青梧朝着那边望去,只见一位异常雄壮的汉子正打量着他。
他想了想说道:“算了,这次给一石盐吧,若是他们不同意,那就给他们点教训,但也别弄出人命来。”
护卫有些犹豫,见许青梧说的坚决,也只好照办了。
待护卫过去与那雄壮的汉子又是一阵争论,最终那雄壮的汉子似乎是妥协了,这人拿了盐,抬头朝许青梧深深地望了一眼,这才带人进了林子。
事情平息,船队再次出发。
负责开船的人忍不住说道:“城主,您别怪老汉多言,其实咱们不该妥协。”
许青梧望着他,笑道:“人家刚遭了灾,我又急着赶路,这才指手画脚了一回,您老勿怪。呃……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
“您言重了,我不是怪您,只是……”这人砸了咂嘴,“唉……这些人的胃口可不能养刁了啊,您可知道第一次遇见他们,咱们给了什么就通行了吗?”
“什么?”
“只是一柄披云刀而已。”
许青梧听罢,沉声问道:“就没想过与他们做些生意?”
这人叹气道:“徐大掌柜想过,可这里大多数当地人并不好相处,离邛都近的地方还好,像是这里,以及刚才提到的滇王、夜郎王,他们手下那些部落就不太好相处了,在老汉我看来,基本上就是一群没开化的人,做不了买卖啊。”
许青梧心里基本有了数,也知道夜郎自大这典故背后的事,遂笑道:“我知道了,下次遇见这种事,就按你们的方法来,毕竟我拍拍屁股走了,你们可是要在这里讨生活的嘛。”
两人大笑。
又过了一天,邛都近在眼前,估摸着黄昏时分船便能靠岸。
这天中午,那护卫头子忽然找到许青梧,一脸忧愁地说:“城主,自上次那伙人来了之后,我们再没遇见到拦路的人,这事有点不太正常啊。”
许青梧也觉得这两天外面安静的过分了,按照那开船的老头描述,起码还有三伙人会来拦路,可这两天居然屁事没有,不过好在再有半天就能到离邛都最近的港口,只要到了那里,基本就没事了。
他见护卫忧心忡忡,于是安慰道:“还有半天就到目的地,放心吧,返程的时候我多派些人上船。”
话音刚落,外面有船工大叫:“快看!河中央那是什么!”
许青梧心里咯噔一声,不会真要出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