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下心头的疑惑,走到锅前一看。
排队的百姓看到他靠近,眼中有恐惧一闪而过,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不敢接近。
只是那恐惧之下,杨茗还是捕捉到了那一抹极浅极深的期盼。
他们在期盼着什么?
杨茗暂时不得而知。
但是她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的。
往锅里瞅了一眼,里面的粥还有半锅,稀稀拉拉的,水占了三分之二。
她往另外几口锅也看了一眼,情况与这口锅一样,只是那些的百姓一个二个紧紧地捧着碗,似乎很兴奋。
就像是……遇到了许久不曾吃过的肉一般。
这样的情形让她再次心生疑惑,却很自然地将所有情绪全数敛在心中,不让人发现。
杨茗自顾自地取了两只碗,让打粥的人给她盛了两碗,走到贺子衍前面,递给他,道:“贺大人不是说饿了么,吃点儿?”
一旁的陶大令见此,急忙上前献殷勤,道:“两位大人何须吃这些,虽然我渭阳城现在确实没有多少米粮,但是让两位大人吃上一碗白米饭还是可以的。”
只见他挥手,叫来两个捕快,正准备吩咐他们去准备早饭,就被贺子衍打断了。
“陶大人不必如此麻烦。”接过碗,喝了一口,“就在这里吃吧,吃过之后我正好在附近看看,陶大人若是无事,带我去看看灾情。”
说罢,贺子衍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杨茗那碗已经喝光了。
没饱,但是也没再要。
毕竟这些都是灾民的粮食,来之前也没通知说他们会来,他们多吃一份,就多一个灾民饿肚子。
陶大人见两人打定了主意,也没拒绝,乐呵呵地喝了一碗粥,带着他们四处转去了。
这里面积不大,但是住的人可不小。
真要算起来,堪比杨茗在现世时,XG市里的棺材房相差无几。
甚至,更为拥挤。
这里是进入安置区的主道,人还的略少些。再往里走,人口更加密集,有些地方更是人堆着人,重重叠叠地挤在一起,连路都过不去。
其中还有不少人已经生了病。
洪、灾刚过,人的饮食住宿又得不到保证,再加上挤在这么个密不透风的地方,怎么可能不生病?
出了安置区,杨茗一行人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
陶大令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一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直求饶命。
杨茗懒得理会,直接甩给贺子衍,自己则是带着秦迷到一旁去了。
虽然这陶大令不会安置灾民,但是不得不说,这安置区还是选得没错,至少是选在了高处上,远远地避开了渭河两岸。
就算是再来一声,这里也不会受到影响。
杨茗寻了个视线略好的高处,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下面。
这一片全被洪水淹没过,田地里的庄稼倒的倒,被冲走的被冲走,田地间一片的黄色淤积,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田地间还散落着不少零乱的木头,残败的家具,以及一些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
陶大人昨儿晚上送来的东西里清楚地写着,此道灾害,迄今为止,已经统计的死亡人数过千,失踪人口过万,整个辖下百姓几乎九成流离失所。
渭阳城之所以还能够勉强住人,仅仅是因为这里只是受到涉及,并不是水灾的中心爆发点。
“总管,安乔来信了。”
忽然间,一只信鸽自空中盘旋而下,落在秦迷的肩头。
秦迷将信鸽捉住,取下信,恭敬地递给杨茗。
杨茗接过打开,只见里面写的正是灾区中心——百果,洪桐两县的情况。
这两县情况可以算是惨烈,县里的百姓十有六七,不是死就是失踪。其县内房屋良田几乎被摧毁殆尽。
而剩下的百姓,有亲戚可投的就去抽了亲戚,若是没有亲戚可投的,则是四处流浪。
至于粥棚……
看到这一段时,杨茗心底泛着冷笑。
将纸团收好,杨茗继续站在原地,没有挪动。
秦迷又是个安静的,主子不说话,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开口。
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贺子衍来时,正好看到杨茗站得笔直的背影。
他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走到杨茗身后,道:“有何感触?”
杨茗眼皮都没动一下,淡声道:“都道我杨茗杀人如麻,从不心慈手软,你觉得我还能有何感触?”
“我看你倒是不像。”贺子衍道。
“贺大人,你才与咱家相处多久?竟然敢如此断言,也不怕回去遭言官弹劾。”
“本官人正不怕影子歪。”
“是么。”杨茗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带着几分冷漠,道,“但愿贺大人能够一直如此。”
贺子衍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清竹却在后面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替他家主子出头:“一个祸国殃民的太监而已,还好意思说这话。”
“清竹!放肆!”贺子衍脸色微变,低喝了一声。
回过头,警告地看了清竹一眼,看得清竹满脸委曲。
警告完清竹,他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杨茗的表情,见她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不由得有些诧异。
杨茗轻笑道:“贺大人,下人都管教不好,可需要咱家帮你T教,T教?”
清竹恼怒地瞪着杨茗。
贺子衍也沉了脸,断然拒绝。
“杨总管的好意本官心领了,杨总管总领皇宫奴仆,已经够累了,就不劳杨总管辛苦了。”
杨茗:“不辛苦。”杨茗回过头,直勾勾地凝视着贺子衍的眼睛,慢慢地道, “毕竟,祸从口出这样简单的道理他们都懂。”
贺子衍抿唇。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一阵刀光剑影。
片刻后,两人同时移开目光,又恢复了先前的云淡风轻。
贺子衍说道:“杨总管的好意本官心领了。”
“客气。”杨茗不欲多言。
没过多少时间,陶大令他们也来了,看到两人,陶大令大大地喘了一口气,似乎累得不轻。
“两位大人,现在还要去看什么吗?”陶大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