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灯市口,只见到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站在石府的轿子旁。
那穿着打扮正是巧梅的样子。
以青心底一松,只听她跟石亨说:“奴婢一时贪玩看灯,与大伙走散了。正赶到冠云楼时,听见有人喊着火啦,又被人群挤了出来,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去与少爷会和了。刚刚失火,没有吓着小姐们吧?”
以青摇摇头,见她手中提着一只和给姐姐一样的梅花灯,不禁纳罕。
居然也是毫无破损的。
自己的灯有石后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守着才能平整,巧梅的灯又是怎么保存的呢?
以青来不及细想,便被石亨送入轿中,看着于冕一步三回头的由石府的人护送走远,安心了不少。
一行人行色匆匆的赶回石府,再也没有来时的轻松惬意。
石老夫人仔细地听石亨讲诉完今夜所发生之事后,沉默不语。
半晌,她皱着眉头吩咐石亨加紧巡夜的人员,对以青、黄幼翠说道:“两个丫头今夜受惊了,赶快休息去吧。弟弟跟我进来。”转身与黄英尹进了里间书房。
“青儿早些休息吧。”石亨见以青并不回东侧的卧室,便问她说:“可还害怕么?要不请王大夫来瞧瞧吧。”
以青摇摇头说:“这么晚了,不碍事儿的,再说王大夫也要休息看灯的啊。青儿只是想先拿着给姐姐买的灯,明早好送给姐姐,让她开心些。”
“好,我这就叫石后送过来。”石亨点头说道:“蓝儿的身体可好些了么?我不能去探望她,请她多体谅些。”
“姐姐只是身体弱,但我相信她总会好起来的。”以青的脸上带着笃定,说道:“今晚发生的事儿就不跟她说了,免得她担心。”
“嗯,这样的事情留给我来办就好,如果连你们的安全都护不住,我也枉为人兄了。”石亨摸了摸以青的头发,承诺铿锵有力。
以青抬头看着石亨在灯光里的身影愈发高大,犹如神祗,烦乱了一晚上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哥,谢谢你。”
“不用客气,小妹妹,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石亨笑起来,那样温暖和煦的笑容好像融化了今夜的寒冷。
第二天,看着姐姐爱不释手的摸着石亨送的梅花灯,那笑容里满是满足恬静,以青只想让姐姐永远生活在此时此刻,做一个简单自足的幸福小女人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尽管如此,细心的以蓝还是发现了石府与往日的不同。
“青儿,为什么觉得最近府里多了很多人呢?夜间守夜的人似乎也多了起来,只是李妈妈并不去帮忙,只一味的守在听雪楼。”
“嗯,应该是因为除夕那夜出了窃贼的关系吧?而且,姐姐你的好日子要到了,这是石府一等一的大事,我听说老夫人也从江南请了好多人来筹备喜事呢。”
“这样啊。”以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红霞飞上了脸颊,比那灯上描绘的红梅还要漂亮。
以青看着姐姐没有血色的脸上染着红晕,不禁暗暗可惜起来。
本来正月十七是罢灯日,这天晚上,京城的妇女会结伴夜游,名为“走百病”,祈祷在新的一年里无灾无咎,还要到城门处,在黑暗中摸索城门钉,如果能摸到,就是吉兆。
虽然以青在心里不以为然,但是为了姐姐的身体本想罢灯日那天去替姐姐祈福的,可是由于花灯那晚出了变故,听石亨说好像是京城里混进来了蒙古人的奸细,如今老夫人已经严格限制各人出府了,门禁森严,想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吧。
正月十七那晚,以青陪老夫人用饭,发现席上并没有黄幼翠。
“黄姐姐怎么不吃晚饭呢?”以青问老夫人道。
“小女自那日受了惊吓后,这两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房中闷着,不想见人。”黄英尹一脸耷拉着眉毛,一脸的无可奈何。
“小孩子没见过这样的事儿,害怕也是常有的。”老夫人宽慰他说。
“二小姐与翠儿同岁,却明显稳重多了。”
“黄伯伯,过誉了。”以青一愣,心想,不是我稳重,只是你家女儿太娇气了,笑道:“黄姐姐只是一时害怕罢了,青儿从小什么祸都闯过,让黄伯伯见笑了。”
她见席上只有他们三人,便问道:“怎么黄大哥也不吃饭了?难道他也受到了惊吓么?”
“那倒不是,你黄伯伯让他去给翠儿送饭了,别人的话翠儿不听,只实本能劝得住她。”
以青点点头,刚准备喝汤,就见黄实本掀了帘子,带着丫鬟水仙疾步奔向老夫人。
“老夫人,翠儿不见了!”
“怎么回事儿?”老夫人和黄英尹听后大惊,忙问道。
“启禀老爷,老夫人,”水仙在一旁抹着泪说道:“小姐知道今日是罢灯日,非要摸门钉,说是比庙里上香许愿还灵,奴婢怕小姐有危险,拦着她。可是水仙无用,”水仙抹着眼泪,啜泣道:“被小姐打晕了。小姐非要去许愿,她说……”
水仙怯怯地瞟了眼老夫人,犹豫道。
“这丫头说什么?”黄英尹此时又急又气,胡子也微微的颤抖着。
“小姐说,”水仙大着胆子:“石少爷是喜欢她的,否则也不会大年初一送她金锁,可是却总不理她,定是被人迷惑了,小姐要请求神灵替石少爷明目。”
大年初一的金锁?
以青细想了一下,这肯定就是自己的小算盘的回礼,是石亨给黄幼翠的压岁钱。
早知道,会有此风波,自己就不该受不住诱惑,收了那个金镶玉的小算盘。
她正后悔不迭,就听石亨朗声道:“舅父莫急,季安这就去寻表妹回来。”
话音未落,就见石亨已掀了帘子站了进来。
“母亲放心,我安排在后门的暗哨见过表妹一个人往东华门那里去了,他已跟在后面,沿途留下记号,表妹不会有事儿的。”
黄英尹一听,只觉得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
众人忙跟着石亨往厨房墙上开的后门去了,果然在墙角的青石砖上刻着一个小小的记号。
以青细细看去,却是一个箭头上画着两道短竖线。
“哥,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特用的一种符号,箭头代表方向,两道短线代表平安,一根短线代表危险。”
石亨耐心与以青解释完后,骑上石后牵来的马匹,就顺着记号要走。
以青忽然想起一事,忙喊住他说:“哥,黄姐姐有夜盲症,天马上黑了,恐怕走不多远,不过也更危险了。”
黄实本一怔,也翻身上马,告别说:“老夫人放心,我与季安同去,快去快回。”
以青看着二人渐渐消失在夕阳里的背影,心里默默祈祷着黄幼翠平安。
虽然她任性无礼,自私骄傲,但是也给自己带来了一点儿乐趣,说到底也算是自己的朋友了。在这个世上,能做自己朋友的除了石亨、于冕,就算是她了。
以青不禁苦笑,果然我的朋友圈是如此的狭窄啊。
这样不可爱的小对头都能排在第三名呢。
天已渐渐黑透,众人都无心用饭,只是简单地吃了点就将满桌子的饭菜撤掉了。
以青在老夫人的房中枯坐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异常缓慢,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她已熬不住,在椅子上打着盹儿。
“青丫头,困了就回房休息吧,不用陪老太婆等消息了。”老夫人见她两眼皮不住地打着架,心疼道。
“没有黄姐姐的消息,青儿不安心,睡也睡不踏实,还不如陪陪老夫人呢。”以青揉揉眼睛说。
“翠儿平日里总是耍大小姐的脾气,没少在言语上欺负你,难为你如此宽厚,不计前嫌。”黄英尹在一旁由衷地叹道。
“黄伯伯,言重了。”以青笑道:“都是孩子们的玩笑话,青儿从未当真过。黄姐姐脾气不好,架不住我脾气好啊,谦让些就好了,总归是亲戚一场么。”
“好孩子,宅心仁厚,宽以待人,不愧是朱家的人。”老夫人笑道,眼里满是慈爱赞许。
话音未落,只见石亨、黄实本风尘仆仆地进了门。
“黄姐姐回来了么?”以青一见,忙站起来迎道。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地摇摇头。
黄英尹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没找到她?”
“舅父,不仅表妹没找到,季安安排的暗哨也不见了踪影。”石亨眉间皱起,面色严肃。
黄实本也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脸色凝重地说道:“我们没追到东华门就发现信号变了,再往前就没有记号了。带去的人散开找,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好像翠儿凭空消失了一样。”
黄英尹只觉两眼一黑,瘫坐在椅子上。
老夫人沉默了半晌,沉声说道:“亨儿,送你舅父回去休息吧。如此看来,翠儿一时应该是回不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