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黑夜中那丝丝的声音是罂粟花在盛开
良久,李六沙醒了。
他看见了两个一丝不挂的人依然缠在一起。他爬起来,把高欢的身子放平,为她盖好被子。自己却下床了。
李六沙穿好衣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冰冷的水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刚才的疯狂记忆全部回到了他的脑海,他想起了刚才所有的一切。
喝剩的酒杯、残存的蛋糕、歪倒的椅子,乱扔的衣服,这些都证明了刚才的存在。
难道,我刚才的记忆都是真实的?李六沙不敢相信自己。因为那样子的高欢他从未见过。
他转到床头,看看那个熟睡的女孩。酣睡中的高欢温柔恬静,端庄美丽。只是还残留在脸上的泪痕告诉他刚才的疯狂是真的。
这是刚才那个女人吗?那样的歇斯底里!那样的疯狂!那样的可怕!
李六沙静静地看着熟睡的高欢。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女人吗?是的,是的,这是同一个女人!这是同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魔鬼般的天使!
但问题是,你并不知道她何时是天使?何时又会是魔鬼?
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纠缠他几天的烦心事又来了。李六沙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满杯葡萄酒。他一点一点地喝着,脑子里却在快速地思考。
怎么办?
前几天的思考是没有头绪和没有方向的,因为李六沙无法判断高欢的决定是什么,而现在,他知道高欢要什么,从这个意义上说,思考对策就有了正确的方向。
但可怕的是,李六沙来回琢磨了几圈,发现根本无路可走!
高欢所求的,正是李六沙不能容忍的!水火不相容!
李六沙头大了,无计可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呆。
突然,他惊醒了。几点了?看看手表,已经是半夜1点多了。
屋子里很安静,肚子里却在咕咕叫。其实今天下午到晚上两人根本没有吃东西,只是喝酒。李六沙看看酒瓶,一个空瓶倒在地上,茶几上的第二瓶也快到底了。两人差不多已经喝了两瓶酒了。
李六沙站起来,去厨房拿了一把餐刀和一个空盘子,他想切一块蛋糕填填肚子。
忽然,床上睡觉的高欢折腾起来。她抱着脑袋晃悠,那样子很是痛苦。李六沙赶紧过去,摇醒了她。“高欢,高欢,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
高欢哼哼唧唧没有回答。李六沙发现高欢其实没有清醒,可能是头疼疼醒了,但依然是迷迷糊糊的状态。
“头疼,头疼,药,药。”高欢含混地说了几个字,折腾了几下,可能是头疼过去了,她翻过身又睡着了。
但没过几分钟,她又闹腾一次。连续几次,都是嚷嚷着要药,然后又迷糊的睡着了。李六沙感觉有点不对了,头疼这么厉害?或许真的很厉害。高欢平常吃药吗?李六沙四周看看,这屋里根本没地方可以放药。一张大床,几张椅子,一台电视。一目了然。
该死,李六沙忽然明白了。其实这个房间不是高欢的卧室,而只是她的工作间。她和小玉与石榴是住在最里面的那个房间的。
李六沙推开了那个房间的门。屋里很干净,被子都叠得很整齐。高欢的床上和小玉石榴的床一样平整,根本没有睡过的痕迹。李六沙猜测,这两天高欢可能都是在工作间的大床上度过的。
在高欢的床边,有一个床头柜。走过去仔细一看,还真有几瓶药放在那儿。李六沙拿起其中的一瓶。
酚咖片,主治:用于减轻或解除中等程度的各种疼痛(头痛、牙痛、肌肉痛、关节痛、痛经等)以及因感冒等引起的发热症状。哦,芬必得生产的。
估计高欢嚷嚷着要吃的就是这个吧。
旁边还有一瓶药,李六沙也好奇的拿起看看。
地西伴:本品为抗焦虑药,具有抗焦虑、镇静、催眠、抗惊阙、抗癫痫及中枢性肌肉松弛作用。
这不就是安眠药吗?
李六沙放下了。原来高欢还经常失眠,经常吃安眠药。李六沙摇摇头。他拿起酚咖片,按照说明书的要求倒了三片在手心。走回到了高欢的工作间。
李六沙先倒了半杯温水,然后走到床前坐下。他扶起了高欢,光溜的身体软塌塌的。李六沙这才注意到高欢根本没有穿衣服,抬头一想,哦,原来是醉酒前两人疯狂时脱掉的。
“来,吃点药,吃完就不疼了。”
高欢哼哼唧唧,迷迷糊糊地就着他的手把药吃了。咽下药,高欢呼了一口气,一股酒气喷了出来。李六沙明白高欢其实是喝醉了。那两瓶酒有一多半是高欢喝了。酒喝多了当然头疼。
好了,好好睡吧。吃了药就没事了。
李六沙让高欢躺好,然后帮她盖好被子。在盖被子的时候,李六沙还忍不住摸了摸高欢的两个Ru房。
这是一个无论在什么状态下都让男人心动的女人。
李六沙摇摇头。
一个矛盾和疯狂的女人。
他坐回到椅子上。自己却没有了睡意。屋子里很安静,如果你屏住呼吸,就可以听到深夜才有的独特声音。李六沙时常在一个失眠的夜晚静静地聆听过,每次都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但他知道什么是寂静的深夜。你听,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木头在开裂;那丝丝的声音,像是电流流过电线的声音,些微的哗哗声,那是自来水管内水流的声音。那隐隐的吱吱声,那是窗外虫鸣的声音。
大多数的声音是物质自己运动的声音,比如木料、皮革等。作为一个理科生,李六沙明白,在看似静止无声的物体内部,其实有着无数个分子在不停的旋转和运动。同样,你看,即便是现在安静的高欢,其实她身上正有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她的心脏在怦怦的跳动,缓慢而稳定。
她的呼吸在起伏,悠长而均匀。
刚服下去进入胃部的药片在均匀地崩开,然后分散,再渗透到血管中。
很多,很多。。。。。。
李六沙看着安详的高欢。此刻的高欢,大概因为头疼缓解了,熟睡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右手放在被子外面,白皙红润。李六沙疼爱地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
要是你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不哭不闹,也不疯狂,你原来的样子可爱极了。
不哭不闹,也不疯狂。要是你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了漆黑的夜晚,照亮了那条隐在树林中的小路。
安眠药!
李六沙被自己的念头吓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砰砰地好像要蹦出来,手脚冰冷,全身发抖。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产生?李六沙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了。他觉得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李六沙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以证实自己的存在。很痛,又有点麻木。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像被冰冻了一样。
就这样,突然“啪”的一声轻响,李六沙从痴迷中惊醒。屋子里死一般的安静,不知道响声来自何处,一切和刚才一模一样。
李六沙的脑子却开始运转了。他没有了刚才那样莫名的恐惧。他站起来,努力晃晃脑袋,好像要把刚才那个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不行!绝对不行!
刚一站定,又有一个人冒了出来:为什么不行?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在杀人!
哎呀呀,可了不得!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这也太可恶了。李六沙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不太疼。他一咬牙,再使劲用力。“啪”这下子比较狠。脸上火辣辣的,估计应该有手指印了。打死你这个畜生。
但是,没用。自从这个念头冒出来后,脑子里却死活不愿放弃那个想法。而且,其他的念头却像拧开了水龙头一样一个劲地哗哗往外冒。
没有了烦恼了!一切都将恢复一切的平静!谁都不知道你还有过这事。没有了高欢,也没有什么儿子。你依然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好儿子,好女婿。你依然是一个副总经理。有很好的职业,有很好的家庭。女儿乖巧聪明,妻子安分贤淑,父母身体健康,兄弟和睦团结。
多好的生活呀。你瞎折腾什么啊?为什么现在才知道珍惜?
但是,这可是杀头的犯罪啊。太可怕了,要是被人发现,那就什么都完了。
就算没有被人发现,这么好的女人你将再也找不到了。你看她给你带来多少欢乐,多少幸福,多少愉悦,就连ing爱都是那么美好。你看那美妙的身体,你想想那娇羞的依恋,你舍得吗?
别傻了,那是过去。你想想未来吧。她不肯堕胎,非要和你结婚,生子,你能做到吗?你能放弃现在的家庭吗?你愿意为了高欢放弃现在美好的一切吗?
高欢不过是一个按摩女郎,你又不了解她,和她相识几个月你就以为自己了解她吗?你不看看她今天这样的疯狂,你当时不是害怕了吗?你忘记了她刚才的歇斯底里?你愿意和她一直生活下去?
省省吧!别再走东哥的老路了。你看那个老男人被小三逼成啥样了?你愿意以后老是这样?就算你愿意,高欢会同意吗?就算她今天同意了,你能保证她明天不闹吗?你愿意这样整体惴惴不安地等着那把剑劈下来?你愿意天天躺在一个炸弹身边,而你却时刻要提防炸弹的爆炸。你愿意吗?愿意吗?
李六沙想起东哥曾有一次酒后吐真言。东海集团本有他的股份,作为股东之一的他没必要玩命捞钱,每年分红就有不少。可自从他迷上了小兰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失控了。分红他不能动,老婆是公司的财务,知道那笔钱。他只能动用自己的私房钱来养活小兰。可自从小兰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后,他就发现这是一个无底洞,私房钱不够用了,只好收取贿赂来填补空缺。这些日子,小兰又闹着要移民新西兰,否则要他好看。东哥被逼无奈,搂着李六沙说了一句话:“红颜祸水呀。”现在,东哥那张痛快的脸,还有那句话,就像一条条毒蛇一样缠上了李六沙。李六沙没有想到,自己也同样陷入了这个泥坑,无法自拔。
各种各样的后果,好处坏处无穷尽地涌了上来。
李六沙今天才发现,人的脑子可以装有这么多的东西,而这么多的东西竟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涌现出来。
但更可怕的是,邪恶渐渐占了上风。
李六沙的脑子开始琢磨如何不被人发现。
安眠药多好啊。药是她自己买的,也是她自己吃的。只要没人发现你今天来过,一切就没人知道。退一步说,就算公安知道你来过,也无法证明是你喂了安眠药。她自己喝多了,半夜起来吃药,因为头疼半夜起来吃药,结果拿错了,也拿多了,所以就死了。
后来的时间,李六沙越来越多地在考虑做这事的风险了。
从决策的过程来看,干不干这事已经被默认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降低风险。
李六沙就这样一步一步被自己的潜意识引向了深渊。
因为权衡下来,这事风险很小。
犯罪的决策过程,实际就是利益、风险和成本的较量过程,最终必定是一个综合考虑的结果。只不过,由于每个人的思维严谨周密程度不同,其考量的结果也就大步一样了。没有人会简单地判断风险,有的只是风险分析不够以及成本太低而已。当然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除外。
终于,李六沙走进了女孩们的卧室。安眠药瓶静静地立在床头柜上,泛着寒光,引诱着李六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