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有很多事情你无法控制

这二十万搅得李六沙心烦意乱，一直到下班回到家里才算刚刚安稳下来。

他今天比妻子早回家，放下包，就去楼下的方便菜店去买菜。这是他与妻子的约定。谁早下班谁先买菜做饭。有时两人会去外面随便吃点，但今天李六沙想在家吃饭，顺便把这事与妻子商量商量。

等收拾得差不多，妻子欧阳雁来回家了。夫妻俩快活地做饭，吃饭，洗碗。在这期间，李六沙有几次都想把孙佳洋这事说出来，后来因为担心会让两人吃不好这顿饭，也就忍住没说，准备在饭后去公园锻炼时再说。

李六沙的妻子欧阳雁来在大学图书馆工作，是图书管理员。两人是在李六沙读研究生时由一个亲戚介绍认识的。当时欧阳雁来本不太愿意，李六沙那时是个穷学生，又黑又瘦，老家又在农村，自然给欧阳雁来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好。但小伙子聪明好学，对自己看上的女孩穷追猛打，也就感动了欧阳雁来，后来自然就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了。

两人结婚后有了一个女儿。经过十来年的风风雨雨，女儿考上了大学。

从去年开始，女儿在学校，除了在周末会回家，平常也就李六沙两夫妻过日子。两人感情一向不错，生活倒也安详自在，没有什么波澜。

只是欧阳雁来这两年因为女儿读了大学，操心的事情少了，开始对佛教有些兴趣。后来，因为星云大师去学校做过演讲，再加上在图书馆里佛教经典不少，竟然痴迷于佛教。生活上清心寡欲，饮食上粗茶淡饭，俨然一副佛家心肠。

因此，两人的饭菜比较简单。吃完饭八点多了，两人收拾好，准备出门。他们两人的习惯是在晚饭后要去公园里快走几圈，聊作身体锻炼。

正在这时，李六沙的电话响了。

一般来说，李六沙不太喜欢在家里处理公司事务的。他这个习惯很多人都清楚，他也会告诉公司的同事尽量不要在下班后找他，一般都在上班时处理完，除非是特别紧急的事情。这个习惯保持了很多年，这也让李六沙的生活没有被烦乱的商务打乱，基本做到了工作生活两不误。

因此，李六沙知道，在这个晚饭时间的电话肯定是有紧急情况。

不过，不是公司同事打来的，而是弟弟李卫阳的电话。

“老哥，快来帮帮我，小阳离家出走了。”卫阳焦急的声音传来。

李六沙一惊，“怎么啦？小阳离家出走了，不会吧？你别急，告诉我怎么回事？”李六沙还算镇定。

“到现在小阳还没有找到。晚饭时他就没回来，我本来还以为他又在外面贪玩，等到八点还没回来，我就打电话问问小阳的同学。谁知小阳今天一天都没去学校。我刚又和他的班主任通过电话，说是这两天小阳都没上学，她还准备找家长呢。老哥，你说小阳会去哪儿呢？急死我了。”

“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你别太着急，老弟，不会有大事的。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到。”

情况清楚了。这个小阳，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李六沙感觉不会太严重。毕竟没有什么大事，小阳肯定可以找到。夫妻俩一边开车一边商量。

到了李卫阳家里，几个人把情况一分析，就发现可能是到外面上网去了。

小阳今年十四岁，刚上初二。小家伙很聪明，只是从小被爷爷奶奶惯坏了，异常的任性，而且还很倔。当年小阳出生后，由于是李家第四代唯一的男孩，被李六沙父亲比喻成为东方升起了红太阳，所以取名为小阳。

说到给孩子取名字，李六沙这几个人都是有故事的。

想当年李六沙出生时，是他爷爷给取的名字。李六沙的父亲是家里的独苗。他爷爷一直盼着有个孙子。当时湖南老家的习俗，生了儿子是要上族谱的。他父亲那辈的堂兄弟们生儿子很厉害，在李六沙出生前已经有了五个小子了。他爷爷从第一盼到第五，都失望了。李六沙有三个姐姐，让爷爷盼了三次。第四次这回总算生了个儿子，把爷爷高兴坏了。刚好他出生那天，爷爷在河里捞沙子准备修补家里的围墙，联想到沙子，又按照排序是家族的老六，，就给孙子取名为李六沙。这个名字他父亲反对，说不太好听，可反对无效，爷爷坚持这第一个孙子由他取名，就这么一直叫了下来。

到了李六沙的弟弟出生，那是在文化大革命时代，他父亲先斩后奏，取名李卫阳。

而后来李卫阳的儿子出世，父亲给他取名小阳。既有东方升起红太阳的意思，表示李家有了香火相传，也暗合了要求李卫阳保护小阳的意思。可惜，这个小家伙根本就是李卫阳的冤家，两人从小阳小的时候就掐架，一直打到现在。倒是这个侄子与李六沙比较投缘，在家里像个小皇帝，谁的帐也不买，只有李六沙的话还能听进去。

自从李小阳上了初中之后，因为考得还不错，上了北京郊区一个挺好的初中。李六沙一高兴，给侄子买了台电脑作为奖励。没想到这下反而坏事了。小家伙从此迷上了电脑游戏，整天地砍来杀去，经常作业也不做，就知道玩游戏。过年期间，李六沙找小阳认真地谈过一次，表现好了几天，但后来依然故我。

上个月班主任来电话，李卫阳发现孩子成绩一落千丈，已经是班上倒数几名了。一生气，把电脑没收了，声称到暑假才能开禁，而且还要达到一定的学习成绩。李六沙当时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办法，可又提不出什么更好的建议，再加上一直比较忙，也就没管这事。

现在与班主任又通了电话，确定学校没有什么大事，也没有和同学出去玩。弟媳妇透露说，昨天晚上小阳还磨着她要了一百块钱，说是什么同学过生日，要买礼物。这些线索综合起来，李六沙一琢磨，估计十有八九在网吧玩游戏。

两兄弟一商量，决定李卫阳在家里附近的网吧去找，而李六沙则开车沿着从家里到学校的路线，找找沿途的网吧。两人各自行动。

李六沙沿途一家一家地去找，终于在一个昏暗的小网吧内找到了小阳。

李六沙进去的时候发现，门口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胖女人，腿伸得老长，顶着一头蓬松的卷毛，大黄板牙在吧唧吧唧地嗑着瓜子，还呸呸地把瓜子壳吐得周围满地都是，极为恶心。一间二十来平米的小平房，房顶上一根昏暗的日光灯亮着，屋子里密密麻麻排了十几张电脑桌，声音嘈杂，混乱不堪。除开几个成人，大多是像小阳这样的孩子。有的电脑前还挤着两三个小孩，正叽叽喳喳地闹腾着。

李六沙扫了几眼，发现小阳躲在一个角落里正热火朝天地玩呢。肮脏的桌子上放着啃了一半的面包，还有几个东倒西歪的矿泉水瓶子。李六沙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大吼一声“李小阳，给我滚出来”。屋里的人吓了一跳，都抬头看着李六沙。门口那个黄板牙妇女也跟了进来。

李小阳抬头看见了愤怒的李六沙，倒是很快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从屁股底下把书包拖了出来。李六沙几步窜了过去，一把拽住李小阳的胳膊，不由分说把他拖了出来。

欧阳雁来正站在车门边，见他俩过来，立即打开车门，接过小阳的书包，先把小阳塞了进去，再抱着书包和小阳坐在一起。本来欧阳雁来是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估计是为了和小阳说说话。等李六沙发动汽车，欧阳雁来叮嘱一句：“孩子找到了就好。孩子没事就好。”欧阳雁来的意思是让李六沙不要对孩子发火。李六沙懂，可一开口就要发火，只好憋住不说话，闷头开车。

李六沙把车子开得飞快。欧阳雁来便给李卫阳打电话，告诉他们孩子找到了，一会儿就到家。

李六沙很生气。

但当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小阳那萎靡不振外加无所谓的神态时，他发现问题不对了。原来李六沙只是觉得小阳可能是过于贪玩儿忘记了回家，说两句，或者打几下可能就会改过来。毕竟，小孩子嘛，自控力差一些，偶尔贪玩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今天的情况不对了。

一般淘气的孩子犯了错，应该会有一种犯罪感，对想象中父母的惩罚会自然表露出恐惧。但小阳没有。他无所谓，也不搭理别人，随便你怎么说他。

李六沙想想小阳这段日子的生活痕迹：喜欢电脑，迷上游戏，假日无节制地玩，学习成绩下降，电脑被管制，自己去网吧玩，逃学去玩，不分白天黑夜，对惩罚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与人也没有任何交流。

李六沙知道，这种情况已经够得上“网瘾”了。

尽管学术上不认可网瘾这个词。但李六沙则认为这事发生在孩子身上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中国有几千万青少年沉迷于网络和游戏，而且已经严重阻碍了他们的生活和与社会的交流。当然，其他国家也不例外。网瘾其实在现代是一个老大难问题。不仅是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还有不少成人都有这个毛病，据说有些大学生一毕业就宅在家里啃老，而他们平时唯一的事情就是上网。

从生物学原理来看，网瘾也是有一定的物质基础的。研究人类基因组的科学家就发现存在类似成瘾基因，也就是说，这个基因可以决定一个人对某种成瘾药物或成瘾行为的敏感程度。有人很容易成瘾，而另外一些人则不那么容易，这首先是基因决定的。而且，成瘾过程也有物质在参与其中。科学家发现一些类似吗啡的物质可能在成瘾的神经反应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如果隔断吗啡或减少吗啡，成瘾的可能性都在下降。

对于成瘾，李六沙有自己的理解。

那就是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失控才会导致人的成瘾。毒品、赌博、酒以及香烟等，这是日常生活中常有的成瘾行为，现在还要加上网络和游戏。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

回到弟弟家中，李卫阳看到儿子的那个样子，先是怒火中烧，提手就打，还没打两下，就被弟媳妇拦住了。小阳妈妈心疼儿子，刚才还哭哭啼啼，见到儿子就立马变了，拉着儿子去了卫生间，洗干净后又送上荷包蛋和热汤面，嘘寒问暖。

李卫阳则在一旁大声斥骂，吃什么吃，饿死他算了。但最终也只是骂归骂，并没有更多的行动。

李六沙冷眼旁观，发现整个过程小阳都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像一具木偶般任由摆布。只是在吃面的时候略有一些男孩子样，狼吞虎咽的。李六沙在心里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趁着小阳在客厅吃饭的时候，他把李卫阳叫到了卧室的阳台，两兄弟商量怎么办？欧阳雁来也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不久也找机会进来和两兄弟讨论。她给出的建议让李六沙迅速作出了一个决定。

对佛教颇有研究的欧阳雁来曾参加过一个爱心交流会议，里面提到了一些如何帮助孩子去除网瘾的办法。国内的主要办法是强制戒瘾，有电击疗法、药物疗法、暴力疗法等，把孩子当做小动物一样，严加看管，并限制自由，完全是军事化封闭管理戒瘾。而目前国际上最新的方法是采用爱心疗法，用专业人员如心理医生、户外活动组织专家，网络专家等与孩子交流，提供家庭式环境、增加室内和户外活动、洗衣服、做饭、照看小动物，聊天交流等，总之是用爱心帮助孩子们戒除网瘾。

李六沙听完后很有启发。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李卫阳和欧阳雁来听了也觉得不错，于是把小阳妈妈叫来一商量，决定立即施行。

李六沙见小阳吃完，就说：“小阳，这几天大伯带你出去走走，行吗？”

小阳感兴趣了。“去哪？”

“回老家。”

“那我不上学了。”小阳很奇怪。

李六沙又好气又好笑，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你是上学的样吗？他反问道“你很想上学吗？”

小阳不说话了。

李六沙看他那副熊样，就拍了他脑袋一下，“我带你出去转几天。”

“好。”回答虽然简单，但语气里有喜悦。

“那行，走吧。”李六沙去门口换鞋子。

“现在就走？”小阳有点不敢相信。

“走啊，还愣着干啥？”这话让小阳心花怒放，终于脸上有一丝喜色了。

小阳妈妈早把换洗衣服等日常用品收拾好。李六沙和欧阳雁来带着小阳开车走了。

回到家，让小阳洗洗先睡了。李六沙打电话给颜总说了一下情况，请了几天假，又在携程网订好了机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