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军一大早刚刚走进教室,几个男生立刻抢着向他报告。
“大军,你今天早晨上广播了!”
“我也听到了,省广播电台报道全省青年标兵的事迹,还有曲军的发言呢,听着声音都不像了。”
“全省青年标兵,高考能不能加分啊?”
“不能加分,但是写在档案里肯定有好处,哎,老曲成绩那么好,也不需要这个加分。”
时事政治在高考中占10分左右的比重,同学们每天都会听早起的新闻广播,只有曲军家里住的太远,出门太早顾不上听。
虽然已经习惯曲军各种的神奇表现,但是身边的同学突然变成广播里的先进模范,还是让大家非常兴奋,班里的男生像在动物园里看大熊猫一样围着曲军,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
“我就是翻译了一篇小说,没什么好说的……”
曲军连忙谦虚了几句,他的事迹是靠外挂帮忙,抄近路得来的,另外几位青年标兵的事迹才是满满的正能量。
但在女同学眼里,此刻的曲军腼腆又可爱,更接地气也更真实,一帮子女生嘀嘀咕咕说着小话,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曲军,仗着人多势众,竟然肆无忌惮。
李海燕终归和这些庸脂俗粉不一样:“曲军你那个《荣誉只属于过去》的现场感言真好,我听了特别激动,是你自己写的吗?”
“算是吧,也不完全是。”曲军笑道:“以前看过一些杂书,有些精彩内容一直记在脑子里,昨天临时让我准备发言,我拼凑了一下。”
“难怪你的作文总是得高分!”李海燕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天下文章一大抄,高考生写作文更需要博采众长,多方借鉴,李海燕平常遇到精彩的词句也会特意记下来,深度和内涵却远远不及曲军的那篇《荣誉只属于过去》。
“你有原稿没有?我想抄下来,再好好学习一下。”
李海燕意犹未尽。
“原稿昨天被人要走了,回头有时间了,给你再写一份。”
曲军写那篇《荣誉只属于过去》的时候,颇用了一些心思,看到李海燕有共鸣,也愿意再写一篇给她。
反正是“回头有时间”,这一回头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个礼拜,完全没压力……
但是世事难预料,上午第二节课,曲军就对着稿纸吭哧吭哧的,开始重写《荣誉只属于过去》。
没办法,校长鲍喜来也找上门来,要求曲军在大课间对全校师生再念一遍《荣誉只属于过去》。
虽然明知鲍喜来是在蹭热度,曲军却没有推辞。
前世里,曲军的最高学历就是高中毕业,十七中就是他的母校,重生一次,有些话他一直想和母校的同学们谈一谈。
“我们所处的年代是极不寻常的,20世纪的科学技术革命,正在迅速而又深刻地改变着人类的社会生活和生存方式,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即将开始一场波澜壮阔的伟大复兴,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将会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也将拥有前所未有的机遇……”
八十年代初期,是一个充满机会的年代,而且对每个人来说,相对更加公平,就像《平凡的世界》里面描写的那样,高干子女也骑着自行车上普通中学,甚至和穷小子谈恋爱,大家都站在一条起跑线上,只要自身足够努力,无论向哪个方向发展,都有通畅的上升渠道。
可惜的是,十七中的学生大都是周围国企工厂的子弟,浑浑噩噩完全没有紧迫感,很多人多年以后才知道,高考是他们一生中最公平的一次机会。
曲军曾经也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也是国企工厂的子弟,这篇修改过的《荣誉只属于过去》,都是曲军的肺腑之言。
鲍喜来肯定听懂了,李海燕肯定也听懂了,但是大操场上还有很多学生一脸懵懂,或者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能帮他们的,只有这么多了,能听进去多少,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只要有一个人听进去了,就算没有白费唾沫。
……
上级部门安排各种工作都是有节奏的,学部委员唐省伍发文力挺曲军的《百年孤独》,不但本省媒体紧紧跟上,大力宣传曲军青年标兵的事迹,全国性的权威媒体很快又有重量级人物发表评论文章,批评李明良和《前方》出版社。
看这个舆论风向,李明良和《前方》出版社这一次很难蒙混过关了,统一思想后,就会有实际的处分。
好事!
翻译圈是应该整顿一下。
有沈荣这尊大神在前面遮风挡雨,曲军对翻译圈涉足不深,即使如此,也已经被人撕过两次了。
翻译圈这一趟浑水,简直泥浆翻滚,僵化而保守。
究其原因,首先翻译圈的山头太多,一个语种一个大山头,大山头里又分小派系,比如傅雷在翻译界的威望很高,但他本人是法语翻译家,英语和西语翻译圈对他虽然尊重,关起门来却有自己的游戏规则。
其次是人为原因,八十年代以前,翻译和出版活动一直由国家通过出版社严格控制,由出版社制定选题,然后约请合适的译者进行翻译,经过三十年的近亲繁殖,培养出一个围绕出版社存在的翻译圈,非常的排外和保守。
相比之下,数学界简直太纯良了。
一谈再谈三谈,曲军逮着费马大定理谈了三次,数学被搅得一片沸腾,虽然有很多质疑和非议,却没有翻译圈这种恶意攻击,更没有像李明良这样的一方大佬亲自下场,手撕后辈新人。
现在的数学界,大佬其实有的是。
陈、华、苏、丘四位大佬,都是南帝北丐级别的大派掌门,上可以直达天听,下有众多弟子,比李明良的咖位高得多。
陈省身现在还没有回国,国内数学界以华老和苏老为尊,一南一北难免有些分歧和矛盾,但是对新人都非常爱护,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就是在华老的支持下办起来的。
有华老和苏老做榜样,数学界的风气比较干净,迄今为止没人对着曲军开撕——当然话说回来了,数学界的地位本来就比翻译圈高得多,华老和苏老的弟子中间,已经有好几个当上了学部委员,只要曲军没到竞争学部委员的层次,就不会和他们产生矛盾。
(注:学部委员相当于后来的院士。)
和华老、苏老这样的绝顶高手相比,交大应用数学系的郑葆章最多算个衡山派掌门。
五四青年节过后不久,有一天下午魏建突然来到十七中,替郑葆章传话,两天后他要来十七中登门拜访曲军。
“郑教授找我干嘛?”曲军有点奇怪。
如果是为了保送交大的事情,郑葆章当初就该出面,现在又耽搁了差不多一个月,办手续肯定来不及了。
如果是为了《三谈费马大定理》,时间同样对不上,《三谈费马大定理》在三月号的《数学研究与发展》上发表,现在已经到了五月,郑葆章的反射弧应该没有这么长。
“我也不知道,不过看郑主任的样子没有生气,应该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有付出就有收获,魏建已经在交大应用数学系混成了熟面孔,郑葆章有什么事情要找曲军,都通过魏建联系,不用像以前那样绕几个圈子。
“郑教授毕竟是长辈,还是领导……”曲军考虑了一下,说道:“老魏你回去带个话,明天下午,我去交大拜访郑教授。”
曲军以前诸事缠身,实在没有时间,才会再三推辞不去交大,现在思达商业那边已经退居二线,考大学也已经十拿九稳,没有必要大大咧咧的等在十七中,真让郑葆章来找自己。
去和郑葆章见一面,也是有必要的,曲军现在需要一个能够答疑解惑的化学老师,乾阳市所有的大学中学挨个数过来,水平最高的化学老师应该就在交大。
另外三谈费马大定理后,曲军暂时断更,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可以收集一波反馈意见了。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下午曲军来到交大,郑葆章第一句话就是催更。
“你的《三谈费马大定理》后面,还有没有四谈五谈?有的话赶紧拿给我,送到邓主编那里发表,很多读者都以为你的论文是系列论文,四月份突然断掉,老邓那里压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