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进去吧,徐公子乃是天下最好的医师,若是就连他也束手无策的话,那你的生死就真的只能交给天意了。”
秦长鱼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说道。
今天一大早,秦长鱼就把他从客栈拽了出来,一路穿过朱雀大街来到了这间别院。
宁北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病症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对方是天下最好的医师他也不抱什么希望,没有希望,自然就不会失望。
院落当中的陈设非常简单,简单到甚至就连点缀的花草都没有一株,巨大青石铺就的地面之上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知晓那位徐公子就在里面的话,说这里没人居住他都相信,看得出来这是一位不喜欢吵闹的人。
走过抄手游廊来到了正房之前,这里的陈设更加简单,除了墙边的水缸与墙角的枯树之外什么都没有,在门口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宽大的青衫,手中拿着自己的靴子,靴口朝下往外倒着泥土。
见到宁北二人之后愣了一下,急忙把靴子穿好,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摆出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干咳一声说道:“来了?”
这就是徐公子,当今天下医术第一的徐公子。
“叨扰徐公子,望请见谅。”
秦长鱼上前对着徐公子双手作揖,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众所周知,徐公子有个怪癖,那就是只允许别人用这三个字称呼他,但凡叫错,掉头就走,给再多的钱也不看病。
徐公子摆了摆手,将目光放到了宁北的身上,一双眼中闪烁着异彩,表现得有些兴奋,带着激动:“你就是宁北?”
这样的兴奋并非是因为宁北是宁长安的儿子,而更像是见猎心喜。
宁北眉头微皱,学着秦长鱼的模样对着徐公子行了一礼,道:“是我。”
“天生道树枯萎,啧啧
,这样的病症千百年也不出一个。”徐公子走到他的身旁围着他不停转圈,双手在宁北的身上来回 拍打着,那双眼睛却是越来越亮:“道树枯萎,偏生神魂力量异常强大,身体如同白纸,早晚承受不住这等火焰。”
“看来你对于自己性命判断的很准确,两年,最多活不过两年。”
徐公子停下脚步,抬手摸着自己下巴,口中啧啧称奇。
宁北目光微凝,对方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接触中就看出自己这病症的根本原因,这份本事可不是谁都拥有的。
秦长鱼听到徐公子一言说出了病因,便直接问道:“可能治?”
秦长鱼的态度始终都摆的很是明确,从未有过犹豫。
饶是宁北早已经没有了希望,此刻心中依旧忍不住悸动了一瞬。
二人都是看着徐公子,徐公子闻言却是怪叫一声,惊的枯树落下了两片叶子,惊的水缸中的水面泛起了涟漪:“治好?这我可治不好,就算是你把整个颍川秦家完完整整挖地三尺的摆在我面前,我也治不好。”
宁北抿了抿嘴。
秦长鱼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徐公子好好地为何非要怪叫一声,直到过了一会儿方才不甘道:“可您不是全天下最好的医师吗?”
徐公子点了点头,骄傲道:“我的确是全天下最好的医师,无论是应天府还是七录斋,甚至就算是神主教会的人加起来也比不上我一根毫毛,这个世界就没有我治不好的病症。”
“那您为何说治不好他?”
徐公子双手摊开,在耸肩的同时撇了撇嘴:“因为他这并非是病症。”
摊开的双手放下,徐公子的神情忽然变得认真了起来,他望着宁北,平静的眼眸当中带着莫名之意:“他这不是病,而是命,我可以治病,却无法改命。”
入秋的天气总是带着冷意,尤其是昨天下了一日的秋雨,哪怕是夜里再如何
明月当空,今遭白日还是避不了的寒冷,让得秦长鱼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宁北却是没感到什么寒意,他愣愣的看着徐公子,那颗始终都无比平静的心已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病症与命的区别很简单直白。
治得好的是病,治不好的是命。
可徐公子口中的命与病的区别并非只是如此简单,命代表了命运,是天数,即便是圣人也没办法做到逆天改命。
徐公子变得很平静,与之前的随性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人,他负着一只手缓步走到了墙边的水缸一侧,随手舀了一瓢水走到了墙角的枯树面前。
然后伸手将这水倒在了树根上。
“每个人的命数都是天定的,你觉得此生不错便感谢上天关照,你觉得命运不公便要逆天改命,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败了,可又有谁能够说得清,那些所谓逆天改命的人何尝又不是在跟随命运的安排行走呢?”
“自以为是改命,实则却还是上天注定的路程,我只是一名医师,改不了命,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想活下去就要尽力朝着这个方向去走。”
“就像是这株已经枯死多年的树,每日我都会朝它的根茎浇水,也许是无用功,也许很多年后它能够再度开出一朵花来,没人知道。”
他侧目看着宁北,含笑说道:“改命就是如此,没人能够在一开始就知道结果,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过程,当你踏出第一步之后,你的命或许就已经更改了也说不定。”
晌午的阳光驱散了不少寒意,宁北与秦长鱼沉默了片刻后便离开了这里回到了避风雨客栈。
徐公子安静站在枯树之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眼角却忽然瞥见那枯萎枝丫上悄然盛开的一朵小花。
秋风携着阳光吹动着花朵微微摇曳,徐公子微微一愣,旋即双眼陡然变得明亮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