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乌龟还是不解,趴在岸边抱着脑袋说道:“要就给他呗,反正我留着也没啥用。”说着它又抬头看了看宁北,问道:“你要不要?”
宁北沉默了会儿,然后道:“现在不要。”
大乌龟眨了眨眼睛:“那我给你留着。”
宁北没有说话,转身向着桥上走了过去,时间差不多了,他该去儒林路了。
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问道:“一百二十三米处的机缘究竟是什么?”
大乌龟没有眉毛,但这时候却做出了皱眉的动作,像是在绞尽脑汁的思考,过了好半天才说道:“忘了。”
可能它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说完之后就转头藏进了水里,小眼睛透过水面远远地瞧着。
并不知道是什么,却还清晰的记得准确的位置。
看来那个机缘并非是大乌龟主动记下的,而是朱先生遗留之时用圣人能力加入到了它的心里。
作为为后世子弟的机缘福泽。
只是应天府向来禁止垂钓,再加上老乌龟的辈分太高,也没有弟子敢于过去招惹。
两千年来倒也是出了一些不守规矩的,比如最近的陆海棠,但再不守规矩的人也没必要去河里挑衅一只乌龟。
只有宁北喜欢钓鱼,偶然发现了学府当中有这条河,于是在想要钓鱼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
万般皆是命,只是大乌龟的壳子究竟有什么用处呢?
宁北想着梅仁脉的特殊要求,直到见到了儒林路外的数千人方才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脑海当中甩了出去。
自嘲的叹了口气,看来哪怕是主观上再如何的强调自己不重视,心中却早就被那股子天然压在肩上的责任给捆绑到了一起。
“宁北,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小师弟,你去哪儿了?你刚是没看到那个小圣人的表情,一副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的样子,人家用眼睛看人,他用鼻孔看人。”
“小侯爷是不是害怕了?别怕,我们给你撑腰,上去揍他丫的。”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宁北的身影,一个个都是眼前一亮挥舞着手掌高声呼喊着,杂乱的加油声恶狠狠地听起来却有着别样的亲切。
宁北对着众人笑了笑,与秦
长鱼和苏幕遮汇合后就来到了最前头。
俞子期当然不会摆出目中无人的样子,这个温言少语的小圣人的骄傲是发自内心的,长久以来的高高在上让他习惯了将自己放到比旁人更高的位置。
你所感到的任何轻视都是他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压迫。
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站在最高处的人。
“颜先生。”
宁北上前对着颜回行了一礼。
颜回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道:“有信心吗?”
宁北平静道:“我不会输。”
颜回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日益圆润的肚子:“年轻人可不要说大话。”
秦长鱼这时候在旁边插了一句嘴:“颜先生有所不知,我这表弟什么都会做,就是不会撒谎。”
俞子期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还对着宁北轻轻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宁北也不说话,只是颔首回礼。
七录斋长老陈琅脸上的笑意倒是收敛了起来,文人毕生所求的就是一个名声,晚宴上俞子期辩论输给了宁北,这件事估计已经传到了儒院,七录斋刚刚升起来的名声重新掉落了回去。
这一路上的辛苦营造全都成了虚设,让陈琅现在一看到宁北就觉得烦躁。
七录斋一共有四个人,宁北此时在看徐白柳和杨依依。
之前的晚宴上他对这两个人并没有过多关注,直到昨夜里和陆海棠闲聊了几句才知道这二人的不同寻常。
杨依依今天穿着一件淡黄的裙子,手腕处白皙的皮肤露在外面,修长美丽如天鹅般的脖颈,面上涂抹了淡妆,一眼看去宛若邻家少女般的微红。
在感到宁北的注视后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宁北心里想着。
不过也仅此而已。
紧接着他又将视线放到了徐白柳的身上,然后目光微微一怔,他身旁的苏幕遮也是眯起了眼睛,那是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这个徐白柳,有些不太一样。
一身白衣站在那里,乍看起来没什么特殊,但细看之下却仿佛能够和俞子期分庭抗礼,他的手里两个微小的东西,在指尖来
回的转动,速度之快只能看到黑白两条模糊的线,无法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也感受到了宁北的目光,微微侧目看了过来。
那双眼很平淡,却仿佛能够看透一切。
宁北对着他点了点头,徐白柳好似有些意外,手上的动作微顿,也对着宁北点了点头。
这短暂的停顿里宁北方才看清楚那两条模糊的线是什么东西,原来竟然是一黑一白两枚棋子在指尖高速运转所带动的残影。
他心里想着陆海棠对于这个人的评价。
“喜欢下棋的人通常很聪明,而下棋很厉害的人自然更聪明,可徐白柳的棋力已经是天下第一,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还要聪明的人。”
陆海棠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了七分醉意,可宁北还是很认真的记在了心里。
“这场儒林路,你不上来走一走?”
他并没有收回目光,反而是主动开口询问。
顿时,陈琅和颜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声戛然而止,回头看了过来。
杨依依眉头微皱,有些猜不透为何宁北会突然与徐白柳搭话。
无论怎么看这两个人之间也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徐白柳目光平静,将手中的两枚棋子握在了掌心:“我没兴趣。”
这话一出,四周还在看戏的众人目光都是发生了细微变化,便是俞子期都是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旋即迅速的舒展。
杨依依面色微变,走到了二人中间挡住了宁北的目光,拉着徐白柳的手望着前面渐渐打开的儒林路。
宁北见状也就不在多问,只是在心中起了计较。
徐白柳完全可以回答他不需要,他不想上,他不用上,等等等等无数个答案。
但他偏偏说了自己没兴趣。
一个七录斋普通弟子都没兴趣的儒林路,偏偏大名鼎鼎的小圣人却非要走。
这个回答可不是一个好答案。
宁北不相信徐白柳不知道,对方既然知道,却还要说,那就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话会带来什么影响。
他没兴趣,就是真的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