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茶水流淌进杯中,让杯壁也跟着变得烫手起来,但常渐离拿在手里却并没有任何感受,他望着泛起波纹的茶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说道:“今天我请客,一起喝一顿?”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宁北的意料,毕竟相识这么长时间,常渐离可从来都没有正式请他吃过饭。
“喝茶?”
宁北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茶杯,眼中微有不屑。
常渐离将茶杯放下,道:“当然是喝酒,我这里有一枚丹药,你最好是提前吃下,否则的话可别怪我把你喝得不省人事。”
“你喝酒的本事要是有你说大话的本领一半,这天底下保证没有人能够喝的过你。”
常渐离闻言也不说话,只是冷笑一声从一旁拿出了两坛学府教习送来的好酒,示意宁北一人一坛。
“不出去喝?”宁北看着这两坛美酒,是和古落提那里的酒是一样的,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位教习之手所酿。
常渐离摇了摇头:“不出去。”
“只喝酒,没有菜?”
“没有菜。”
“花生呢?”
“也没有。”
宁北嘴角微微一抽,干喝?
他看着常渐离,道:“你要是没钱了,我可以帮你买些菜回来,算是借给你的。”
哪有人请喝酒就只是干喝酒的?
常渐离闻言似乎是有些恼怒,便将酒杯砸在了柜台上:“你喝不喝?”
两个人嘴上斗个不停,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三两句话一杯酒就已经下肚了。
“秋闱就快到了,你到时候参加可要小心一些才行。”常渐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碟酱油,然后拿出了一根筷子沾了沾,放到嘴里抿了抿,说道。
蘸着酱油下酒?
宁北开始以前在青坪镇的日子,虽说很苦,但还不至于苦到这种程度。
“怎么,你到时候不去?”他询问道。常渐离自然也算得上是年轻一辈当中极为出色的人物,一身修为达到了三境巅峰,而且现在让宁北有些看不太透,说不定已经突破到了第四境也未必。
关键还是天底下第一擅长封印术的人,若是有这样的人跟他们一同前去参加秋闱,那无论是从胜算还是安全方面来说,都大大提升。
可现在听常渐离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好像并没有去参加秋闱的打算?
闲聊间,常渐离已经是将十斤重的酒喝没了一半,眼中出现了两分醉意,笑着说道:“天下就没有不想参加秋闱的年轻人,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宁北挑了挑眉:“比秋闱还重要?”
常渐离想了想,然后打了个酒嗝,不确定的说道:“或许吧,又或许根本一点都不重要,不过还没有做,谁又知道重要与否呢?”
宁北点了点头,赞同道:“这话倒是说的不错,还没有做,又哪里知道结果?”
常渐离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笑意更浓,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么说来,你赞同我的话?”
“当然,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情,但可以让你放弃秋闱前去,那就一定十分重要,我当然支持你。”
常渐离哈哈一笑,举起酒杯和宁北碰了碰,认真道:“那可就说好了,你要义无反顾的支持我,绝对不能反悔。”
宁北看着他这幅模样,忽然间有些迟疑的问道:“你会让我做什么登天这种难度的事情吧?”
“当然不会,这件事我自己就能完成,不算难。”
“那行,我绝对支持你。”
半坛酒下肚,宁北也是有了三分醉意,说起话来也比平时更加活跃一些。
两个人都没有动用修为解酒,固然修士的体质基本上已经可以做到免疫酒精的程度,可这学府教习酿造出来的酒和外面的普通酒水比较起来,肯定还有着细微差别的。
藏书阁里静的出奇,就连一位应天府学子都没有出现,只有宁北和常渐离的交谈声音一直不停的响起,青青则是走到了不远处开始翻看起那些书架上的书卷,恬静且柔美。
“宁北,你说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常渐离靠在椅子上,将两只脚架在柜台之上,衣衫散乱,整个人身上酒气无比浓烈,眼中的醉意也已经从两分变成了七分。
当一个人喝醉的时候,最喜欢聊得就是人生的意义。
高谈阔论无数远大理想,无数想要完成的目标和追逐,可实际上人生其实很简单的。
宁北对于这个话题很有研究,他回想以前,再到现在,喝了一口酒后开口说道:“对于普通人来说,生出来,活下去,仅此而已。”
人们无论是追名逐利,还是苟且偷生,说到底总结下来就只有这三个字,活下去。
常渐离侧了侧身子,觉得这话很简单,却也很有道理,便又问道:“你刚说普通人,那不普通的人生是怎么样的?”
宁北想了想,然后道:“不普通的人生追逐的东西要比活下去更重要,对于某些人来说,心中总有要比生命还要更加重要的事情,这个不普通指的并非是身份高贵,又或者修为高绝,而是那颗心,有人喜爱作画,为了能够画出世上最好的日出可以登临高山绝顶,毫不在意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是否会失足跌落山崖而亡。”
“有人志存高远,想要惩恶扬善,在这个过程中身死也算值得,甚至还有人贪婪成性,为了赚钱可以无视自身性命,世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对于这些人来说,生命并非是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东西。”
“有人为了活下去,有人为了心中的某一执念,二者谈不上高下之分,只是所念所想不同,造就了追逐不同。”
宁北弯腰从常渐离的身侧又拿出了一坛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目光望着藏书阁外,轻声说道。
“二者没有高下之分?”常渐离醉眼朦胧的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询问还是在喃喃自语。
“想做的事情就要去做,犹犹豫豫的,除非是你对这件事有所怀疑,明知自己即便去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又不愿意相信,所以非要执拗的去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