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说停就能够停得下的了。
哪怕是秦长鱼和宁北开口,也劝不回起了杀心的赵三金,当年宁长安身死,赵三金本就心怀愧疚,现在看到了承接宁远侯爵位,还处心积虑要对付宁北的关虚白,他那压抑了十余年的杀意,按捺不住的涌了出来。
冷蓑衣始终在看着赵三金的后心,人群之后的大修行者们开始了动作。
张晟等人的阵营当中同样也有承圣修士出现。
看着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场面,场中唯一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的就是左相,这个中立派的代表,两头都不偏帮的老好人此刻满满都是头皮发麻的感觉。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
本以为只是简单让赵三金和关虚白打一场,双方发泄一下怒气,然后就着青崖海的问题扯皮几句,最终他在出面调停,就得过且过了。
可现在两头竟然打出了真火,眼看着是已经收不了场。
这样的场面,除非是张悬壶姚济世那几个人过来,否则谁阻止的了?
神虚已经开始朝着实质转换,那些还在下落不停地冰雪被融成了气体蒸发,神明一样的压力在扩散。
“到此为止。”
就在双方马上就要动手的刹那,一道声音忽然在天空当中响起,声音很平静,像是一阵风轻轻吹过平原,让鸡鸣山不再震颤。
让那些冷冽气息尽数消失,就连赵三金背后的神虚身影也在这一刻变得愈发透明虚幻,然后缓缓地消失在了天上。
赵三金目光微凝,体内躁动的杀意被一股玄妙力量抚平。
那道声音很熟悉,宁北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出自何人。
是院长。
他抬头看见了天空当中出现的那个老人,雪白色长袍缓缓而落,平和的目光满是平静,哪怕是下方的战斗再怎样激烈,也没办法让这双眼紊乱丝毫。
人群躬身行礼,哪怕是关虚白和赵三金等人同样也是将身子弯的极低,以此来表达对于圣人的尊敬。
只有红衣大主教在看到这一幕,行礼的同时心脏加速跳动了一瞬,在以前的神主教会,行礼祭祀都是需要跪拜的。
可后来神朝出现以后,教导子民不必跪君,不必跪圣,只需跪恩师,父母,先祖。
长久以来就形成了神朝现如今的硬骨头,哪怕是面对圣人,尊敬圣人,轻易也不会弯下膝盖,细微之处能够体现诸多大事。
红衣大主教心里很清楚,哪怕这座神朝已经是日暮西山,过不久或许就会分崩离析,但散去后的神朝百姓,依旧带着这座王朝的骨头。
刻着骄傲的硬骨头。
院长落到地面,随意的伸出了手,青崖海的钥匙就落在了他的掌心上,他望着平原上的人,目光从每一位命官和世家大族的人身上扫过。
所过之处不少人甚至已经额头冒出了冷汗,忙不迭的将头低的更深了些。
“闹够了?”
院长看着右相,平静问道。
右相微微躬身,以他的地位不至于和其他人一般行礼,眼中虽有尊敬,却并不会因为这份尊敬而影响自己的计划。
“青崖海事关重大,现在出了变数,查清楚对于神朝百利而无一害,于公于私,宁北都不该强行阻拦。”
他虽行礼,但言语之间却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事实上若不是院长大人突然出现,他已经有了要将赵三金留在这里的打算。
“何为变数?”
院长看着他,忽然问道。
右相答道:“青崖海里出现了活人。”
青青此刻仍旧躲在车厢里没有出来,并不是害怕,因为宁北没有让她出来,但她却始终在透过车窗缝隙看着院长,不知为何,她能够敏锐的感觉到这个人的强大。
院长看见了车窗后的那双眼睛,带着除宁北之外对于所有人的警惕和冷漠。
“为何出现活人就是变数?”院长大人再度询问。
右相皱起眉,直起身子问道:“本相不懂院长大人的意思。”
院长看着他,平静说道:“青崖海存在自古以来就没有出现过生命与活物,所以所有人都认为青崖海中本就没有生命的存在,但自古如此,便对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忽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是啊,自古如此
,就是对的吗?
右相目光微沉。
院长接着说道:“如果你只是担心青崖海里会不会出现问题的话,那我可以很直接的告诉你们,不会。”
他环视平原上的所有人,声音很轻,掺杂在阳光中,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院长大人是在为宁北撑腰,每个人心里都闪过了这个念头。
宁长安是院长大人的爱徒,十六年前却突然背负一个谋反的罪名死了,心怀愧疚和爱屋及乌之下,对于宁北这个徒孙,自然是极为宠爱的。
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敢开口质疑。
即便是右相,此刻也不能质疑。
因为院长是圣人,圣人说的话可能会错,但当你没办法证明这句话是错误的时候,这句话就是对的。
青崖海会不会出问题那要等十年之后才能知道,现在既然院长大人开口背书,那无论以后有没有问题,现在都没有问题。
“相爷还有问题吗?”
院长大人看着右相,开口问道。
右相行礼,道:“不敢。”
他地位再高,也不敢当圣人口中相爷二字。
“若无事,就散了吧。”
院长缓步走到了宁北的身前,然后对着四周的人说道。
所有人躬身行礼,然后陆续退去。
在圣人威仪之下,没有人敢继续抓着这件事不放,全都想着抓紧回去,仔细思考这天发生的事情。
秦家和关虚白硬碰硬,张晟等人摆明了阵脚,最后甚至还引出了院长大人。
一位圣人站在了宁北这边,若是再加上青坪镇那位国师...
宁瑶还怎么争?
不少人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中早已经是天翻地覆。
右相和关虚白等人也已经离去,赵三金对着院长行了一礼。
“神虚啊,你的胆子这些年倒是越来越大了。”院长对着他笑了笑,仿佛像是一个邻家老人一样温和夸赞。
然后又将目光放到了宁北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