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莲儿看着有些恍神的翟秋来,感到一丝怪异,不就是死几个人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这片大陆上哪一天不在死人?再说,就算要痛苦涕零,也轮不到你这个非亲非故的异魂在这假装悲伤。
当下便冲着翟秋来道:“你要看的打斗结束了,走吧,再看他们也不会复活!”
听着莫莲儿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翟秋来压下满腔的愤慨,转头质问道:“你既然可以阻住她来杀我,为何不拦下她自寻短见呢?你完全有能力可以阻止!”
莫莲儿嘴一撇,淡淡道:“有些人活着不比死了舒心。”
翟秋来毫不相让:“要是你早些冲下来,那她的的孩子就不会死,那些镖师也不会死,她自然也不会一心求死,他们虽然没有直接丧于你手,却是你间接将他们害了!”
莫莲儿依旧冷淡:“是吗?可若不是你非要来看热闹,她也就不会心存侥幸,刚才那些拐弯抹角的揶揄话语我也不会听到,我明明已经救她出了虎口,为何会却她平白污骂?那些匪人反倒成了光明磊落之人,你告诉我,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你!你简直蛮不讲理,要是你早些出手援助,他们定会感激涕零,可如今只剩她一人存活,丧子之痛才会让她萌下死志!临死之前迁怒我们的袖手旁观,难道不在情理之中?”
“哦,你也知道她萌下死志,为何又来怪我没有挡下那柄短剑?”
“这般说来,你没有阻止她求死,倒是在成人之美了?”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为何一定要死?”
“像你这样心如顽石的人,怎能体会到什么是舐犊情深?”
看到翟秋来不依不饶的问个没休,莫莲儿柳眉一竖,发出致命一问:“你若不是怕死,为何自己不冲下来?”
果然,听到莫莲儿的终极一问,翟秋来登时沉默不言,是啊,要是自己在发现之初便毫不犹豫的冲下来,说不定莫莲儿顾及到自己的安危,会将那个劳什子的苏王誓言放到一旁,就算不拔剑相助,凭借她同仙境散发的强大威势,定会让那伙歹人不敢毫无顾忌地行凶杀人!论来论去,还是自己的怕死惜命害了妇人这一行人,又何须怪责到莫莲儿的冷血无情上?
看到场中横七竖八的尸体,翟秋来心下深深地喟叹一声,见他走到激烈的战场中,俯身拾起一柄弯刀,拿着挥了几下,随即摇了摇头,放下弯刀又拾起一柄锋利的长剑,划拉了几下后,又摇了摇头,放下长剑又接着找寻。
翟秋来这些反常的动作,让莫莲儿看得眉头一挑:“怎么!难不成要和我动手不成?”
翟秋来并未回答,依旧在场中走来走去。
只见他提起一柄长愈三尺、剑身略宽且钝的巨剑,在手中掂量一番后,才微微点头,转身朝一处杂草稀疏的
荒地走去。
却瞧他以剑做锹,竟顾自掘起土来。
莫莲儿一时猜不透这个异魂的真实意图,看到遍地的庶人尸身,早已心烦不已,便出言喝止道:“你在做什么?我们要出发了,这里刚好有马车,天黑之前我们要入城...”
哪知翟秋来竟充耳不闻,只是不停地埋头掘土。
莫莲儿不由眉头轻锁,心下思量着要不要强行将其扔在车上,只是刚迈出两步,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步伐,也不在出言催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笨重的劳作。
可叹空有一身同天修为的翟秋来,却不知怎样化为己用,只得将其束之高阁,拿着巨剑原始而又笨重地连挖带掘,时不时用双手捧着沙土往外抛洒,直至忙碌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挖出一个长约六尺、宽愈四尺、深三尺的不规则浅坑,心中还一直庆幸,这泥土像河旁的泥沙那般松软,要不然自己的十指非得破相不可!就算如此,掌心也被那巨剑的剑柄磨出几个水泡,原本白皙如葱般的手指,也因手捧泥土摩擦出几支倒刺。
待将坑中的碎土尽数抛出后,翟秋来爬出浅坑,一屁股坐在坑沿,擦着额头的汗珠,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歇得片刻后,走到那对依偎死去的母子跟前,轻声道句抱歉,便将身躯还没完全僵硬的妇人抱起,轻轻地放到坑内,尔后又将那个还未好好领略美好生活的苦命孩子,搁置在妇人怀中。
做完这一切后,翟秋来朝着浅坑鞠了一躬,口中碎碎言道:“愿你来生做一只自由的飞鸟,不再受情苦的束缚...”
接着,又着手将泥土重新覆入坑中。
只是还未等他动手添坑,耳边传来一阵“哗啦”的响声,登时尘土飞扬,置身在漫天尘土中的翟秋来不得不捂住口鼻,等尘土散去,却惊愕地发现,躺着那对母子的浅坑已经堆起了一个尖尖的坟冢!
似做了一件不起眼小事的莫莲儿拍了拍手,看着目瞪口呆的翟秋来说道:“不用感谢我,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我着急赶时间...”
敢情这蛮横的女子不止是劈树的高手,添土平坟更是一绝啊!
翟秋来撇下嘴,略过她为自己省去辛劳的好意,口中愤愤不平道:“你动作难道不能轻柔一些?对逝者要有最起码的尊重,懂不懂?”
看到自己的吃力不讨好,莫莲儿并不显愠怒,平淡道:“他们知道痛吗?”
翟秋来被其一语噎住。
莫莲儿每次瞧见翟秋来无语抓狂,心情都显得格外舒畅,这次也不例外,见她玩味地说道:“你要是不喜我这般粗鲁,我自有能力将那些沙土复归原位,好让你这个善人好事做到底,怎么样少侠?要不要见识一下?”
翟秋来脸上一阵泛白,与这个女人交锋自己好像从未占过上风,最初相识时,她蛮横将自己拎上马车,又无情地将自己踹下马车,当时只道是她脾气怪异、动作粗鲁,现下才发现,自己当真是小看她了,她不仅脾气爆、动作横,怼人的功夫更完胜其他!
翟秋来自认为还算思维清晰、脉络分明,可与其交起手来,没有一次不被其伤的体无完肤!仅有的一次稍占上风,还被她拿着枝条从自己身体上赚了回来,这样的女子,野蛮已不能简单地形容她,魔头或许更贴切一些。
翟秋来识趣地闭上嘴巴,不在与其交涉,本就是有输无赢的结局,若真把她惹恼了,她那反复无常的脾性,说不定真把那些复原的尘土,像挖掘机般再挖出来,自己受点累倒没什么大不了,打扰到那对已经安息的母子可就大不敬了不是?
莫莲儿见翟秋来被自己怼得一言不发,心下暗自窃喜,见他又拿起那柄宽厚的巨剑掘土不停,似要把剩余的尸身也一并埋了,大而亮的秋眸闪过一抹异色,虽着急进程,却也不出言阻止,站在一旁风言风语道:“像你这般如此喜好助人为乐,遇到不平事欲平之的性格,只怕抵达宗门也要到数年之后了,等你再去找寻回去的法门,只怕又要数年,呵呵,,慢慢挖,少侠,咱不着急,累了就歇息歇息...”
翟秋来顿了一下,又不为所动的继续挖掘着,心中不停地诅咒着:“你这个小魔女,坏魔女!我咒你这辈子也找不到男朋友,一个人孤苦到老....”
莫莲儿见翟秋来既不发一言,也不停下手中的动作,愠怒道:“难不成你真的要把他们都埋了不成?”
翟秋来头也不抬,“我不是谨遵你的吩咐吗?要好事做到底,麻烦女侠你站远一些,免得这些脏兮兮的泥土溅到身上...”
莫莲儿见他将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自己,更添一分怒色,可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阴云骤时转为晴朗,笑道:“真没想到,我苦觅良久的双魂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君,哎呀,你才来到我们这片大陆,可能不太了解这个大陆的规则,你跟着我这些时日,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暗地里我不知替你击退了多少凶猛的异兽,在白天他们可能还会安分守己,可到了晚上,山脉丛林便是它们的天下,此时,它们早已嗅到了这边的血腥味道,可能是畏惧我的缘故,不敢太明目张胆的过来觅食,我敢打赌,等我们走了以后,它们肯定会跑过来,将埋在土中的尸体翻出来吃掉,你说,你此时的辛苦,到了晚上是不是就要付诸东流了?”
听了莫莲儿的这番言语,翟秋来果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着莫莲儿,一脸担忧道:“莲儿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这里真的有野兽出没?还会翻土找食物?”
莫莲儿歪着头笑道:“我何时骗过你?”
翟秋来一怔,这女子骂过他、打过他,可唯独没有骗过他,心中不由信了几分,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好莲儿,你快想个办法,那对母子都已经入土为安了,可不能再被野兽活活糟蹋了!”
莫莲儿白了一眼:“你这话是何道理?在我们眼中,果子,水,都是我们的食物,可在异兽眼中,我、你、还有躺在这里的尸体都是它的食物,怎么能说白白糟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