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不可否认,下山也是个技术活。为了尽快抵达山下,莫莲儿一把抄起翟秋来的胳膊,双足一点,风驰电掣般往山下掠去。
看着崎岖陡峭的岩壁在脚下一闪而过,翟秋来自是做不到莫莲儿那般沉着冷静,这若是一步踏空,可就跌落到谷底了,这么高的山峰,把还不得把人摔成一坨肉泥!
于是,他不住地朝莫莲儿喊道:“莲儿姑娘!慢点!慢点!”
哪知莫莲儿听到翟秋来的惊恐喊叫后,非但没有减缓速度,反而有愈发加速的趋势。
此时的翟秋来,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人在前面飞、魂在身后追的感觉。
到了山脚的时候,目眩头晕的翟秋来抓着一棵根茎茁壮的草木,怎样也不肯撒手。
莫莲儿一脸鄙夷地问道:“还要不要去看旁人打斗了?”
翟秋来赶忙松开那株草木,身形摇晃地走了几步,面色窘道:“去,去...”
待二人继续向东
行了约有二里路远,地势渐趋平坦,隐约能听到刀剑相击的声音。见莫莲儿左手一台,翟秋来便蹑手蹑脚地跟在其身后,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停下的脚步,将头探出石外,刚好将下方众人打斗的场景尽收眼底。
“这打斗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翟秋来小声问道。
“强人劫镖!”干脆利落的四个字!
对这个大陆充满无数好奇的翟秋来来说,这四个字显然不能让其住口不言,又听他自顾说道:“原来是镖局啊!以前在电视上见过,押镖的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大汉,一身虬结的肌肉让人望而生畏,可这趟镖里怎么有女人和孩子?还有,这押镖怎么押到山里来了?好好的大道不走,偏往没有人烟的山里行,这不明摆着当小白羊送头颅吗?”
莫莲儿有时对翟秋来说的话也似懂非懂,此时他所言的小白羊来形容那队镖局,实是再贴切不过,便少有地耐心解释道:“押镖不分死物活物,金银财宝也押,活人残人也押,你看那马车上拉着两口大箱,应是押送的镖物无疑,你再看怀抱孩子的夫人,锦衣罗秀,袖口上似有金丝缎面,与这些镖师的衣着可谓天差地别,怕也是押送的镖物之一!至于为何行进到了这山里面,就不得而知了。”
翟秋来恍然道:“哦,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会有小孩和女人呢!”接着又惊道:“啊!快看!这是真砍啊!那个高个镖师的手掌都被削去了,那啥?莲儿姑娘,你不是武道高手吗?可不可以下去帮帮忙啊?”
“帮忙?帮谁?”
翟秋来一愣,“什么帮谁?自然帮镖局这边了,你没看到受伤的都是衣着统一的镖师吗?”
莫莲儿依旧面色冷淡:“你不了解这片大陆的规则,修武者不可以参与到寻常庶人间的争斗中...”
翟秋来又是一愣,呆道:“这是什么...什么规则?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帮歹人胡作非为?”
“在修武道者眼中,庶人不分歹人好人。而在我的眼中,这场打斗不过是虎狼争夺食物的闹剧罢了...”
莫莲儿漠然的神态及冰冷的口吻,使翟秋来莫名生出一丝怒气:“你怎么能这样形容呢?他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没有情感的动物!”
莫莲儿神态依旧漠然,“动物的情感最是直白,不懂虚伪,不会做作,更不会欺骗,比那些自诩为高级的庶人强多了...”
听到莫莲儿这般怪谈,翟秋来不由怒道:“你...,亏你还是修武高手,两匹马儿你都能放生,面对这人间惨剧,你竟这般无动于衷!行侠仗义不就是你
们这些高强武者的分内之事吗?你懂什么是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吗?”
看到一向脾气温驯如马的翟秋来竟敢向自己发火,莫莲儿柳眉一竖,反唇讥道:“我如何行事,哪里轮得到你这个来自异世的双魂来指手画脚!好好欣赏你要看的打斗场景,若是再敢叽叽歪歪不停,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有的是让你住嘴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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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全自幼便体魄惊人,膂力极大,有幸被神游经过的老神仙青眼相加,并传授了一篇练刀秘诀。勤修不缀的他凭此刀法,在所属的城郡也算小有名气。被城中三大镖局之一的神通镖局聘为押镖教头。
至今已有数十年的镖龄,历经百余镖!
无一失镖的壮举,让他在本地的镖局行当中成了传奇一般的存在,押镖遇劫就跟出门捡到碎银的几率差不多,说不定哪天就遇上了。
外表粗狂、内心细腻的他暗下自知,能做到这般壮举,皆缘于他八面玲珑的处世经验和一身刚劲的刀法!
仅他身负的那把霸刀,就花去他洪全一年的俸禄,请城中最好的铸刀世家精心打造!虽说达不到削铁如泥的神通,可要是砍去几颗头颅,那自是不会卷刃!
一般来说,押镖途中几乎极少遇到那种冥顽不灵的强人。逢山拜路纳香钱,便是他洪全的行事准则,走到有主的山头,笑呵呵地敬上香钱,双方打着哈哈就算过去了。要真是遇到嫌香钱少硬要强加的顽主,他洪全倒也不怕,身后的这柄精钢霸刀可也不是吃素的!老神仙传授的那套三十八招的刀诀,他早已练得滚瓜烂熟,一般的强人在刀下根本走不出十个回合,若不是要谨遵道上沿寻下来的规矩,他洪全连那点香钱也不愿给于!
天不怕地不怕的洪全,唯独对授他刀谱的老神仙敬畏有加,那老头临走之时还说什么,三十八招的刀诀若是能练得只剩下二十六招,便可破去同心境武者的护身元气,若是再剩下十二招,便可破去同人境武者的护身元气。
他洪全哪里知道什么同心、同人、元气武者之类的意思,还心道这老头定是老糊涂了,哪有越练越少的刀法?再说这三十八招的刀法怎么能变成二十六招呢?少使十二招不就行了嘛!
直到近年勤练刀诀才隐隐悟得其中的奥妙,勉强将三十八招的刀诀并合为三十招,威力果然非比寻常!这才相信老神仙临走时的箴言相告,当下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当作对老神仙心存不敬的代价!
这一日,镖主大人又分派给自己一镖,酬劳是平时的三倍有余,相距也不甚远,位于珲州东部的天碎城。
两口看着不俗的龙口木箱就是这趟押运的镖物。出于规矩,洪全自是不会问起这箱中是何物。到了启程的那天早晨,哪知又来了一对母子,洪全这才知道,这对母子也是押运的镖物之一。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模样俊俏甚是惹人喜爱,而那小娘子的容貌更是惊艳,比自家那个方圆十里还算数得着的婆娘不知强上了多少倍!看着这对气质不俗的母子,洪全隐隐觉得不妥,可看在酬劳丰富的面子上,艺高人胆大的他也未作言语。
有美貌妇人作陪,一路上插科打诨的众位镖师都甚感欣慰,不知不觉间,离目的地还有不到二日的行程,洪全全程吊着的担忧终于也舒缓了几分,这二日的路程均为平坦的官路,安全性自然大为提高。
哪曾想在凌晨时分突发一件怪事,几匹喂饲多年的骏马竟无缘由的嘶鸣不止!拉着众人一路朝山林狂奔!
这无来由的异常着实让洪全等一众镖师大惊不已,马车里的美艳小娘子也吓得惊叫连连!熟睡中的小娃也被颠醒,大哭不止!
洪全虽内心震惊,可面容上却不改镇定之色,大声呼喊着众人竭力拉住疯癫的马匹,让其重回官道!
当下一手猛拽缰绳,另一手执长鞭狠笞马身! 结实的缰绳硬生生地拉断两截,长鞭在马身鞭笞出几道猩红的血槽!可依旧没能止住马匹狂奔的势头,眼看离官路越来越远,洪全暗下自是焦急万分,若是再这般任由这几匹疯马驰奔,不知将这一
队人带到何种险境!
看来当下只有割断鞍套这一个办法了,虽说损失几匹良驹着实让人心疼,可也总好过全军覆没。
就在洪全当机立断要挥刀斩断鞍套时,惊喜地发现驰奔的马匹竟缓缓停了下来,顾不得欣喜,驾驭经验极为丰富的他一跃跳上马背,将断开的缰绳一手拉起一个,力量由轻入重,免得力道太猛,再度惊吓到马匹。
听得一阵吃痛的啾鸣声,终于在一处不算茂密的林外停了下来,而其余的马匹也随着头马的降服,渐渐止住马蹄。
见终于遏制住了疯癫的马匹,马背上的洪全长舒口气,身后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这起摸不著头脑的疯马事件,比面对几十人的山盗强匪还要让他疲惫不堪。
心下暗暗祈祷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鼻中突然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抬头望林中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发现不远处有一摞还未燃尽的青枝!袅袅的青烟随风而散。
洪全眉头紧皱,脑中登时蹦出一个令他全身一颤的词汇:马魂青!
瞳孔猛然放大,单臂一指,大喊道:“快!快去把那堆青枝泼灭了!”
相传马魂青是一种药草,治疗马伤有奇效,可还有一种变异的马魂青,只长青枝不长叶,若再混淆一种神秘的异物一同燃烧,会产生一种极是难闻的烟雾,可令马匹痴狂!只不过这种下作的秘法早已绝迹许久,不曾想竟让自己着了道了!
洪全大喝后,立时便有两人拿着随身携带的水袋上前,只是还未走到那堆燃烧的青枝前,两支羽箭凭空射来!
洪全大叫道:“小心!”
其中一位镖师反应迅速,就地一滚,一支羽箭贴着衣衫掠过,直插在土中,尾羽兀自震颤不停!
而另一位镖师便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听到老大的叫喊后,本能地抬头张望左右,在刹那只间被一支羽箭穿喉倒地,只挣扎了几下,便再也不动。
空气中不止有难闻的马魂青,还有血腥的诡异味道!
洪全见敌人不问缘由便放箭杀人,分明是不死不休的兆头!这种生死对决的恶战,他已经多年没有遇到了,心神早已提到了极致,提刀下马,余下的镖师也都在其身后有序排开,神情皆肃穆沉重,有几人看到曾并肩作战的兄弟尸身就在不远处躺着,更是怒目切齿。
听洪全沉声道:“在下神通镖局洪全!不知大王名讳几何!竟用马魂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致马匹癫狂!引诱我等来此,不问青红又暗箭杀我兄弟!手法虽卑鄙无耻,可倒也符合你们歹人的行径!亮相出来!让爷爷们看看你们这群歹人的面貌与地狱里的恶鬼獠怪有何不同!”
洪全自知哪怕寒暄客套主动拿过路香钱也甭想将这伙歹人打发,再说损失一个弟兄就此不闻,定让其余人生寒!于是一开口便气势凌人,让自己在声势上先胜一筹,若敌人胆怯,不敢现身,那也只好认霉,只得好好处理牺牲兄弟的后事,总不能莽撞地冲进林中,为其报仇吧,老祖宗留下的‘逢林莫入’的古训可不是空穴来风!
但见林中小径突现九人,与一般强人喜好人多有些不同,走在正中间的却是一个身着华艳服饰的年轻人,与强人头领多是彪悍的大汉又是不同!见他本就白皙的脸上又涂了一层淡淡的脂粉,有些猩红的嘴唇更是瘆人!步履轻盈优雅,若不是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山林,倒像是一个仪态风流的佳人。
当九人走到还未燃尽的青枝前,居中的年轻人眼帘微闭,看也不看对面的数人,两指轻轻摩挲着套在大拇指上的翡绿扳指,口中轻轻吐出一字:杀!
听到杀字之后,其余八人便如解掉脖套的恶犬,疾速奔向洪全在内的数位镖师!
在双方刀剑相撞的时候,刚好被元气外放 的翟秋来捕捉到,当他和莫莲儿赶到巨石后面时,下方的打斗已惨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