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平缓的山腰间,见一男一女盘膝而坐,两人坐姿端挺,如身旁的松柏般岿然不动。
女子一袭黑衣,面容绝美却冷峻如石,浑身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而她右侧三尺远的年轻男子,额头光洁、粗眉如墨、鼻挺温润,整个五官仿佛造物主精心细雕的作品,莫不给人赏心悦目的观感!薄唇微微扬起的一丝弧度,哪怕他紧闭双眼,也给人一种此子无害的直觉。
几只在此处安家许久的鸟儿,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似在讨论这两个不速之客何时才会离去。
不远处,一条直泄万年的瀑布依旧循环往复,隆隆的击水声在山涧回荡不停。
这男女正是在此歇脚的翟秋来、莫莲儿二人。
还从未接触过冥思聚元的翟秋来,经过起始的新鲜后,端坐的久了,心思不禁活络了起来,见他双耳轻微颤动,终忍不住开口说道:“莲儿姑娘,这是不是你们平时修炼的功课?难道你就不觉得有些枯燥乏味吗?”
莫莲儿撇下嘴,“这才一个时辰,就觉得枯燥乏味了?那次师父让我闭关,足足端坐凝元了数月之久!我早说过你生性惫懒,果真没有冤枉你!”
翟秋来嘿嘿笑道:“我这不是心有所恋,着急回到我的世界嘛,才不能沉下心来,其实我的毅力大着呢!以前恶魔侵袭我身体的时候,旁人想都想象不到的那种痛苦,我都能扛下来...”
“哼!你以前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既然重生到了十洲大陆,最好依循这个世界的法则,最好听从我的指令,不然,往后的路程,有你的苦头吃!”
翟秋来忙附和道:“那是那是,我自然听姑娘你的,我还指望你带我找到那个人,让他告知我回去的法门呢!对了,莲儿姑娘,你今年几岁了?”
“刚好一百岁...”
翟秋来吓了一跳,“啊!瞧着我们年龄相仿,实在看不出...,难不成这个世界的人都如你这般,能永葆青春吗?”
莫莲儿淡然道:“不要这么大惊小怪,人都会生老病死,哪怕是上苍垂怜的修武道者,也跳脱不了轮回大道,寻常庶人的寿命在二百至三百岁之间,而我们修武者,六百岁乃是平常,修为高深的武者寿命可达八百岁!可这仍不是武者寿命的极限,听我师父说过,她曾见过活了千载的武者!”
翟秋来甚是惊奇:“太不可思议了!在我们那个世界,人的寿命不过百年!要是真有延年益寿的秘方,怕那些富豪散尽千金也要买到...”
莫莲儿语气和缓,轻声道:“在十洲大陆上,修武道者的优越你远远没有体会到,远不止寿命这一个层面!能够在这片大陆成为一个修武者,不知道是多少庶人的梦想!难道你一点都不留恋,一心
还想回到你的那个世界?”
翟秋来没有一丝犹豫,果断道:“这个世界是很好,空气清新,天空湛蓝,景色优美如画,是我们那个污染严重的地球怎样也比不了的,虽然在那个世界,我平凡如土,相貌也不出众,甚至还身患重疾,可我依然想快些回去,想快些见到我那相依为命的妈妈!想亲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想看到她解颐欢颜,那种急切就像远行的游子,身在异乡却满心泛光!在这里活上千年又如何?能得长生又如何?魂是人非,身如枯槁,万年也是虚度,若能与我想见的人在一起,哪怕弹指便过一生,也足以...”
没有听到意想中的答案,莫莲儿柔和的神情渐变冰冷,不留情地打断道:“那就祝你早日回去!”
虽相处了这么久,翟秋来对这神秘女子的性情仍是猜摸不透,见她神态刚刚还犹如清晨的朝阳般和煦,此时又阴云笼罩,也不知自己那句话又讨她生厌了,饶是他熟读百书,对各科各类都或深或浅的涉猎,唯独对女子的心思找摸不透。
“莲儿姑娘,你说咱们修武者与普通人的差别这么大,会不会经常出现欺负他们的情况?”
“莲儿姑娘,你说普通人不用像我们这样冥思凝元,那他们的生活是怎样的呢?”
“莲儿姑娘...”
···
见莫莲儿自顾端坐凝元,并不搭理自己,翟秋来暗下揣揣不安,这姑娘最是记仇不过,说不定现在正想着什么鬼主意让自己受罪呢!这右手的伤还没恢复呢,可不能再着了她的道!哪怕让自己去踢一株小草,也得好好思量一番。
不过,最好能哄得她重回笑颜,她虽然笑的次数极少,但不得不说,她笑起来是真好看!脾气也跟着温柔了好多,像昨天晚上,她在外守夜,自己在洞中说的那番话,不就让她抿嘴一笑了吗?她以为自己没看到,其实自己刚好瞥见啦!真是明艳动人....
这用不了多久,太阳又快落山了,没有了马车倒没什么,没有了洞穴栖息也没什么,要是这丫头心一狠,把自己一人扔在野外,先不去管料寒的山风、不去管漫漫孤寂的长夜,要是没有她这个本地土著的领路,悄无声息的来个猛兽猎豹,自己可不就要不明不白的挂了?不行!得想个法子逗她开心,可她喜欢什么呢?
对了!唱歌!刚开始不就用这招与她搭上话的嘛!
说唱就唱!
嗯,还要唱得响亮...
唱什么呢?为爱痴狂怕行不通了,她都已经听过了,再说老是唱一首也没有新意。唱后来吧,还是奶茶的歌,新瓶装旧酒,越听泪越有!
“ 后来,我终于
明白了,如何去爱..
只是你,早已消失在人海
后来..”
就在翟秋来放声高歌时,右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啊”的一声大叫,吓飞了几只树上安静听歌的鸟儿。
睁开眼,不知何时站起来的莫莲儿就在自个跟前,那根可恶的枝条被她拿在手心,耀武扬威的上下抖动,听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让你安心地冥思凝元,你心有旁骛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鬼哭狼嚎让我也不得安静!你说,这一棍,你挨得冤是不冤?”
在翟秋来的猜想中,如此哀转惆怅的情歌,莫莲儿定会出言询问,哪怕她依旧置之不理,自己唱上一段后,借此由头去向她搭话,再编一个惹人泪下爱情故事,定教她沉溺其中。
这下倒好,一记闷棍打乱了设定好的剧情!
强忍着疼痛,翟秋来勉强堆笑道:“我想着,我们坐了这么久,莲儿姑娘你肯定有些乏了,这才唱首歌来缓解下紧绷的神经...”
枝条再一次落在翟秋来的右手上,听他又一声痛叫,莫莲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咧嘴龇牙的翟秋来,道:“你是说,我也像你一样惫懒,做不到心神归一?”
又挨了一棍的翟秋来忙将那只可怜的右手藏到左臂腋下,怕越描越黑的他赶忙转移话题:“莲儿姑娘!你可知道这首歌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什么典故吗?它也有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没等他说完,却见莫莲儿手中的枝条一晃,点在了翟秋来的左臂某处,接着,那只左臂便不由自主得扬起,见枝条又晃,又一次结结实实地敲在了那只饱受创伤的右手之上,等翟秋来再再一次痛叫过后,依旧面无表情地道:“你说,有何典故?”
再再一次挨了一棍的翟秋来,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默念着好男不跟女斗,将右手藏到了身后,尽量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这个故事很是悲伤,讲的是....”
未等他一句话说完,莫莲儿手中的枝条登时脱手而飞,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在翟秋来身后的右手上轻敲一下后,重又回到她的手中。
莫莲儿紧绷的脸上明显有些松动,听她带有笑意地问道:“你能不能大点声,像刚刚你唱歌那般大声好不好?”
翟秋来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正所谓誓可杀不可辱!宁愿被山间的猛兽吃掉,也不愿被你这丫头接二连三的羞辱!不给你点厉害瞧瞧,当我真是泥捏的不成!
见他一脸怒容地向莫莲儿吼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气,,可你,,,可你能不能换只手打...我的右手都快被你敲秃噜皮了....”
听到翟秋来这雷声大雨点小的反抗示威,莫莲儿再也无法板着一副严肃的神情,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在翟秋来面前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