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声音从黑雾之中传来:“无妨,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先说说你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的?”
翟秋来略一沉吟,便从救了那个叫徐晴雯的小女孩讲起,讲到自己被车撞了之后,意识进入到一片无光无物、无知无觉的世界时,那黑雾中的声音突然插口问道:“你在虚无之界待了多久?”
翟秋来一愣,这才知道原来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叫虚无之界,心有余悸地回道:“待了多久?要是能有选择的话,我宁愿意识消散,也不愿呆在什么虚无之界中!那里太可怕了吗,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语、鼻不能闻,总之什么也没有!刚开始还有些大难不死的窃喜,可没过多久,心境就莫名地烦躁起来。我活着的时候,很少有烦躁的情绪,因此也总结了许多控制心情的办法,当下就让自己很快的平静下来。可再平静的内心也拗不过漫漫无涯的孤寂!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几个小时?几天?又或是几年?在那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每当我的意识快要沉沦的时候,我就强逼着自己清醒!我只是怕睡着之后便再也醒不来了,就这样,我用自己强大的求生意志与无边的孤寂苦苦地抗衡着,最终,还是没有敌过那可怕的孤寂,我的意识就像一盏煤油灯,耗尽了所有的燃料后,终于渐渐地熄灭。等我再次苏醒意识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幅躯体了...”
隔了片刻。
听那黑雾中的声音问道:“从你的神魂快要熄灭,到重又燃起,如此一共反复了几次?”
翟秋来对虚无之界中的经历太过难忘了,不假思索道:“我记得特别清楚,一共苦苦挣扎了八次,才失去了所有意识。”
“哦!”黑雾中的语气有所上扬,夹着一丝惊叹与赞赏,听他接着说道:“若你所言属实,可当真是了不起!很多年前,在天师爷爷的指引下, 我的神念也曾到过虚无之界,以我的视角看来,那里悬浮着无数的神魂,像漫天的繁星一样多。相传虚无之界是所有生灵最后的归宿,人死之后,灵魂便会渡入其中。来到虚无之界的神魂起初都会散发着光芒,当光芒熄灭的时候,便代表着这个神魂彻底消逝,永不会复生!有的神魂一闪即逝,成为虚无之界的一粒尘埃。而有些心念执重、意志坚定的神魂,则会由明至暗、再有暗至明的来回转换,虽说仍逃不脱化为尘埃的宿命,可终究多活了那么一瞬间。我见过最有毅力的神魂,也仅明暗交替了六次而已!而你,竟能转换八次明暗,意志当真让人叹服!”
在翟秋来所认知的神话传说中,人死后,灵魂要么下地狱,要么上天堂,可他也知道,天堂与地狱都是古时的人们杜撰出来的称谓,在二十一世纪的年代,哪还有人相信鬼神魔怪!虽说有专门的机构研究灵魂的存在,可至今也没有听说什么确凿的实证,证明有灵魂一说。
翟秋来要不是亲身经历着这一切,怕他也不会相信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存在,并且还有专门收容灵魂的虚无之界。
见这个神秘人对灵魂知晓颇多,忙问道:“前辈,那虚无之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虚无之界是一个奇异的存在,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我对它也所知不详,只知它是你我两个世界的过渡枢纽。”
“可你刚才不还说你到过那里吗?”
“抵达虚无之界的只是我的神魂而已,并不是我的本身!仅是神魂抵达虚无之界,所耗费的元气能量,你绝对无法想象!而且还要借助我族的至宝天元灵珠!虚无之界对神魂有着极其强大的吞噬能力,我的神魂也仅去过一次而已,其间的历程凶险叠叠,稍有不慎,便会遭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既然那么凶险,为何你还要去呢?”
黑雾中的声音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你可知道十洲大陆为何会有双生魂的存在?”
翟秋来摇摇头。
那神秘人似是看到了翟秋来的动作,接着道:“我刚才说过了,在虚无之界中,有着繁星一样多的灵魂,那些灵魂不全是要消殒在虚无之界里,有些意志强大的灵魂会幸运的遁出虚无之界中,像颗流星般划落在十洲大陆上,这也就是你们双生魂的由来。”
一听神秘人如此说,翟秋来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急急地问道:“老前辈!您的见闻当真是渊博至深!既然我的灵魂能在这片大陆上重生,那我有没有可能再通过虚无之界,回到我来时的那个世界中去?”
“你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听到这神秘人犹豫的语气,翟秋来欣喜道:“是啊,是啊!”
“没有人可以回去...”
这简短的六个字,让翟秋来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欣喜表情瞬间凝固,心境一下子从云巅直坠冰窖,那种失落无法用言语形容。
自从在这个大陆上觉醒之后,他便一直有个执念,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回到他最爱的妈妈身边,他的大学还没有读完,还没有工作挣钱,还没有结婚生子,还有许多的愿望没有实现。
然而,此时却有人告诉他:你再也回不去了!
目光呆滞的翟秋来像个木偶,怔怔地站着不动。
黑雾中的声音再度传来:“在任何一个世界里,都没有绝对的事物。就像你上一刻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下一刻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死。哪怕在你死后,也决计想不到自己会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其实,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那个世界的你
已经死了,尸骨或许已然化为尘土。就算你的神魂能突破重重障碍,回到原来的世界又能如何?纵是沧海没有变成桑田,只怕也物是人非了!”
翟秋来双目茫然,口中喃喃地重复着:“物是人非了,物是人非了...”
黑雾中的神秘人看到翟秋来这副惘然失魂的模样似有些感伤,听得叹息一声,又道:“既来之则安之,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无论多深的执念,多么难以忘怀的事物,都会在漫长的时光长河里趋于平淡,况且,这个大陆远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值得留恋,你要知道,你可能是这片大陆近千年来唯一的双生魂者!能够在虚无之界千千万万的神魂中脱颖而出,重生到十洲大陆,这是何等的福缘!难道你不应该为此感到庆幸吗?”
在和莫莲儿赶路的途中,翟秋来也曾闪过这样的想法,要是自己不能回去该怎么办?
只不过,当时没有一个人能为他的这个想法进行权威的判定,加上莫莲儿又是模棱两可的态度,让翟秋来能够回去的希望一直在高涨。直到此时,遇到这个对双生魂无比了解的神秘老者。
这就好比一个病人,听到的都是能治好的善意谎言,连带着他也信心笃笃。直到医生告知他:你没有几天好活了!
这其中的落差非亲身经历者,自是体会不到那种由生到死的绝望。
此时的翟秋来,便正在消化着这种落差带来的冲击,很明显,他消化得不太理想,见他强颜欢笑说道:“最初来到这片大陆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我也一直在等着梦醒回去的那一天,看来,这个梦是永远也不会醒了...”
黑雾中的声音紧接着道:“为什么你不觉得另一个世界的你是在做梦呢?现在的你,为何不能是梦醒之后的你呢?”
翟秋来明显被这神秘人绕得愣住了,不细嚼还好,细细咀嚼一番后,反而更加凌乱了。
听得哈哈一声大笑,“老夫逗你呢!我从未去过你的世界,如何知道另一个你是怎样的一个状态!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任何一个世界都没有绝对的事物!我说你不能回去,并不代表着你真的不能回去,在这个大陆上,比我武道修为高强的人虽然没有几个,可关于神魂的秘密,我可不敢夸下这海口!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可以肯定的,你的元气修为至少要达到大圣以上的境界,才有那么一丁点希望。至于去到虚无之界的法门,嘿嘿,这就要看你的机缘了!”
听到这老者又如是说,翟秋来沉闷的心情悄然一松,心中重又发起希望的萌芽,无语地望着对面的黑雾,暗下不住地发着牢骚: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既然没有把握,干嘛说得那般绝对,害得我白伤心一场!刚才说什么,这个大陆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我看又是你在胡吹大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