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像是日升日落,不断的循环着,有出生就会有陨落,这是自然的法则,谁也不能违背,留下的只有亲人的哀思,还有一堆枯骨而已,或许他们要是还有意识,定然会惊叹,原来这就是生命的延续,逝去的,终将被活着的替代。
邗江边一处平原上有一个高约一丈的坟茔,若是不知道,定然不会认为这就是一个帝王的墓室,简简单单的陵墓,简简单单的墓碑,四周虽然荒芜,但是却十分的整洁,就像是经常有人来打扫一般。
杨婷儿一开始觉得自己可能会流泪,可能会悲伤,但是到了这一刻她知道原来对于这个父亲,自己并没多少感觉,拉着自己儿子的手轻轻的跪拜在墓碑前,仿佛是把自己的后代给他看一下,让他认认,这个孩子的体内,有这杨家的一份骨血。或许这就是那个男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证据,他的女儿,还有他的外孙。
陵墓的左侧有一个茅草屋,那是一个十分破旧的草屋,就好像黄土与木头随意搭建的窝棚,只不过是多了一些茅草而已,破旧的木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就仿佛是用什么在摩擦牙床一般,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开门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头发散乱的束缚在头顶,被一根磨得锃亮的树枝穿住,老人面色很苍白,仿佛是大病过异常一样,浑浊的眼睛差异的看着李承言一行人,看着老人,李承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们,是谁?”
破锣一般的声音嘶哑的让人几乎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颤巍巍的脚步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他,拿起门前的一个木杖,一颤一颤的朝着众人走了过来。
“故人而已,老人家可是看守陵园的?”
“故人?什么故人?可是十七公主?还是三公主?”
杨广的儿女不少,但是敢大庭广众的过来祭拜的也就是皇家的那两个,老人虽年迈,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是十七公主。”
“哦,小十七啊。都长这么大了,当年你不过是这么大,老奴还抱过你嘞。”
杨婷儿疑惑的看着那个自称老奴的老人,在她的记忆中,扬州的一仿从来没有出现过,自己的记忆是从河南开始的,那个总是阴测测的老太监,还有整天望着这边的女人就是记忆中的一切。
“我姓张,这还是陛下赐给我的姓氏嘞,来来,过来过来。”
李思承似乎有些害怕,轻轻的抓住了杨婷儿的手,躲在杨婷儿的身后,既惊恐有好奇的看着那个笑眯眯的老人,杨婷儿拉着李思承走了过去:“您可是张道张总管?小时候,刘公公经常提起您?没想到您还活着。”
“活着,活着,老刘当年拼死把你们送出宫去,没想到还真活了下来,早就听说你去长安了,没成想咱主仆还有相见的一日。”
老人仔细的端详着杨婷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看着边上的李思承说到:“这就是你儿子吧,嗬,都长这么大了?”
老人家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玦,在手里爱怜的摩挲了几下,用干巴巴的仿佛是树皮一样的手递给杨婷儿:“来,老不死的身无长物,也就只剩下这块玉玦了,给孩子添点喜气。”
老人笑了,笑的就像是看见一个小孩子,但是老人的眼中还挂着泪水,就像是一个久未归家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里,捡到了自己的亲人,相聚的喜悦,就像是最美的美酒,让老人喜极而泣,往事的一切一旦被牵动,那就是慢慢的回忆,记不清,但总也忘不掉。
“老丈,您就一直住在这里?”
老人仿佛没有听见李承言的问话,恨恨的瞪了李承言一眼,然后将玉玦塞给杨婷儿,杨婷儿也不退却,大大方方的收下了,看着杨婷儿的样子,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到:“你能来就好,能来就好,陛下早就说想你了,他说啊,咱们小十七长大没?小十七快婚嫁了吧,小十七,小十七,说着说着就又不说话了,陛下永远都是那副性子,”
人是一种感情动物,老太监是杨广的贴身太监,从杨广出生的那一天就跟着他,看着那个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看着那个孩子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帝王,虽说有过错,但是在老人的眼里,那就是一个调皮孩子的恶作剧,没有喜恶,不掺杂正确还是错误,就像是一个父母对于孩子的宽容,然后看着他走进坟墓,老人依旧是陪在他的身边,这是杨广的福气,也是杨广的悲哀。
老人的呓语仿佛是一真正的回忆一般,让那个已经躺在坟墓里的人,有了思想,有了意识,有了浓的化不开的思念,杨婷儿流泪了,本来不打算伤心的她也哭了,就像是知道父母艰辛的叛逆少女一般。
老人家看了一阵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转身回了茅屋,随着门吱嘎的一声响动,门被死死的关上了。
李承言和杨婷儿对望了一眼,谁也没有打扰那个老人,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中午了,李承言带着杨婷儿上了车,再回头,就看见那扇不大的窗子微微的开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这边。
“王忠,若是那天我也躺在坟堆里,会有人这么守着我么?”
王忠看了看李承言,又看了看那个茅草屋,嘿嘿的笑了:“您长命百岁,就算是咱们死了,您都不会死。”
“那不成了老妖怪?”
“嘿嘿,这事您的问问老祖,咱不知道活那么久会不会变成妖怪。”
“你这夯货,什么事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笑料,败兴。”
跟王忠嬉闹了一阵子,心里也松快了很多,嘴角一钩,也不止自己拿来的这么许多感慨,那个老人几十年的坚持,让自己好像看到了人性中最为真实的一面。
“老人家不容易,帮衬帮衬吧,这件事情交给你了。”
王忠点了点头,对于忠义之士,所有人都会抱着一颗敬佩的心去对待,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敌人,这是对于他们最起码的尊重。
下了马,李承言跳到车架上,刚进车架就看着杨婷儿在盯着老人给她的玉玦发呆,李承言抱过儿子坐在杨婷儿的边上说到:“我已经安排人去了,莫要多想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杨婷儿微微一笑,然后轻轻的趴在李承言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