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卿昭品味她最后的那句话,低垂下了头走出了殿门,手里紧拽着那个装着虎符的木盒,她不知道这个木盒里的玄铁,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重了。
朝堂之上的变化太多,善卿昭需要有时间适应。
她到现在还没明白夜璃和凌君迁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被南宫离救下来的,只知道遇到了景云,把他俩带到了南宫离身边,其他的再怎么查也查不清楚了。
凤影武官少的可怜,不像令狐忆那般的文官一个接一个的出类拔萃。
原本镇国将军和董宁侯两名大将独挡一面,威名远扬,但是啊,镇国将军叶国安年老体迈,已是花甲之年,他独子夫妇二人还有那长孙全都战死沙场,叶忧巾帼不让须眉,是个领军打仗的好苗子现下又嫁做人妇,身体不便。
董宁侯一系出过叛乱的变故,谋逆之心人尽皆知,董子阳那人也不断的受到压制。
现在能派上用场的只有那个雷家家主雷霆,再者便是景玉麟,大哥二哥虽说是可以带兵,但是皇子带兵实在是说不过去,着实不妥。
善卿昭忧愁的抚了抚额头,边疆送来的折子一堆又一堆,不过就是说西域的一些小动作,再者就是排兵布阵怎么怎么调遣。
善卿昭点着琉璃盏,一直批折子到深夜还没有批完,她啪嗒一下子把折子摔在一旁,气愤的盯着那翻了一半的折子。
“全都是废物!屁大点事也要起折子上报!浪费马力浪费纸!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一旁的知春知夏早就听善卿昭在那抱怨了不下数次,俩人耸耸肩膀,捡起那折子摆到了善卿昭手边。
“殿下……批折子……那送折子去中书省的小吏还在门口侯着呢……早改早睡觉。”
善卿昭捏着红绫往上一拉,阴沉的脸布满了乌云,她趴进了长叹一声,努力的看清折子上的东西。
“八城六郡五洲四阳,守城将军老的老,贪的贪,再者就是光会纸上谈兵的废物!周遭附属城池,来个叛军就弃城而逃,还美曰其名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狗屁!西域虎视眈眈,我上哪找个能上阵杀敌的将军?”
知春知夏憋着笑,打个哈欠继续给善卿昭磨墨,“顾家世代为将,或许可以留意。”
知春适时提醒,可善卿昭一脸的忧愁,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家的嫡子刚阵亡,我再去挑人这不找打吗?”
“那雷家呢?”
提到雷家,善卿昭更是绝望的仰天长叹。
“别提了……雷霆就是个孤家寡人,他本是没落的世家的大少爷,现在虽然自己一人独立门户,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上哪找?”
知春哑口无言,摇摇头,继续磨墨。
咚咚咚!
善卿昭斜倚在椅子上打盹,被这突兀的敲门声打扰。
晃晃昏沉的脑袋,“何事?”
“月桂山月桂仙人首席弟子兰奇求见殿下。”
善卿昭皱眉恍惚一阵,思绪咻的一下拉回了月桂山那个破破烂烂的女子身上。
“兰奇?人在哪?让她进来。”
吱呀……
一双充满灵力的眸子望了望屋内,暖炉烘烘作响,里面的木炭烧的正旺。
善卿昭微微一笑,看着探头的女子。
“进来吧师妹。”
善卿昭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看着有些拘束的兰奇。
待她在善卿昭书桌前站定,善卿昭才与她对视,模模糊糊的身形,善卿昭只知道她穿了一个青灰色的长衫,束了一个简单的马尾,两侧的麻花辫沿着发束起,异域的风情倒是给她平添几分俏皮。
“师姐,师父派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师父?派你?”
兰奇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清澈的眸子被一旁的火光映射的闪亮如星。
“带过兵吗?”
“读过兵书。”
“杀过人吗?”
“抓过几具鬼尸。”
善卿昭刚刚燃起的希望小火苗瞬间被泼了一盆水熄灭。
“哪来回哪去。”
善卿昭烦躁的摆着手,哀叹一声。
“师姐!我不走啊!师姐!”
兰奇一下子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善卿昭的大腿。
善卿昭震惊的看着瘫坐在地上抱她退的女孩子,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她不敢动弹。
“撒手!”
“不撒!”
“信不信我打你!”
善卿昭作势扬起了手,兰奇一下子愣住,眼泪都停在了眼眶。
“我不想回去,师父总是欺负我,回去他总是逼着我卖艺,每天都要胸口碎大石,呜呜……还要表演杂技,我一个人供养整座山门啊!师姐!”
知春知夏同情的看着在地上哭的没有一丝形象可言的兰奇,都是同情她的遭遇。
善卿昭心脏猛的一颤,看着这个瘦小的小姑娘,心脏竟然有些压抑的难受。
“好了好了……你先起来!”
“我不!师姐不留我我就不起来!”
说罢,鼻涕眼泪就要往善卿昭身子上抹。
善卿昭“!!!”
她眼疾手快的抓过桌上的丝帕,一把按在了兰奇的脸上,胡乱一抹,得救般的舒了口气。
“先起来,我留你就是了。”
知春得了善卿昭的眼神,上前将哭的抽气不能自已的兰奇搀扶起来,又递给了一张新的丝帕。
“谢谢!谢谢师姐!”
冼城暴乱,善卿昭本想着再歇几天的,实在不能再拖了,才带着兰奇远赴边疆。
本想着要去见一见嘉阳,但都走到了养心殿门前了,善卿昭把腿又拐了回去。
大监正好出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了善卿昭孤零零离去的背影。
红衣飞扬,战袍作响,善卿昭一手提着轻甲,缓慢的走在漫漫宫道上。
大监无奈的叹气。
“哎!陛下和小殿下这又是何苦呢?”
门内的嘉阳正视前方,负手而立,只是瞥了一眼大监站的地方,就折身回了养心殿。
善卿昭翻身上马,扯扯马绳安抚烈马那焦躁的情绪。
仰望城楼之上,给她送行的还是那些人,不过善实铭和善子或身旁多了苏沫儿和叶忧。
善卿昭眼睛一直在用草药敷,现下已经能在白日里摘下红绫了,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相比较之前一见强光就流血泪要好的多。
数名将士在九幽台前望着领头的公主殿下,大都兴奋不已,这位的名声虽然不好,但是她带兵打仗几乎百战百胜的盛名早就传遍了各个军队。
善卿昭神色冰冷,虽然她搞不懂这些将士为什么情绪上有些亢奋,但是她看到的只是黑压压的红色,若要说的再清楚一些,那便是黑色的球,下边是红色的火柴棍……
号角声响,军队前行。
善卿昭坐在马上目不斜视,思绪早就飞到了九霄之外。
兰奇在她左后方,穿了轻甲,金冠束发,紧张的握紧了自己的配件。
“师姐……我想尿尿……”
善卿昭微微侧首,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还能憋吗?”
“不行了,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
善卿昭:“……”
她皱眉不悦的轻声啧了一下嘴,你耍赖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紧张?
“前方最高的那栋酒楼对面,去那吧。”
善卿昭知道这时候她和兰奇都是被注视的对象,这时候溜走肯定会引起注意,索性她只让兰奇一个人去,指明了路也应该出不了岔子。
走到了城门了,京兆尹在门口等候。
交了谕旨,无误后才放行。
不过,刚刚得了放行允许,善卿昭总觉得自己后背正在被人注视她在马上侧首望过去。
那五十出头的京兆尹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善卿昭扯扯嘴角,和他有怨?
出了城,直奔西方。
路途经过几个城池,善卿昭没有接管城池,自然不能以审查的身份检查,看着护城将军的大都尽责,她也放了一半的心。
与雷霆在菱州会和,断山一直跟随雷霆,他二人简单的陈述了这三个月西域的情况。
最让善卿昭震惊的是,冼河原本将两国隔开的,现下西域为了入侵方便,竟然在南方的阜城,西方的冼城,西北的白城三个主要城池搭建了过河的桥!
而且苦力劳工大多都是周遭被抓走的村民。
善卿昭真的很佩服朱白的脸皮厚度,他的那副如兰君子模样就像是披在外面的窗户纸,一打就湿。
“现下可还有什么将军职位?”
雷霆闻声看向善卿昭,再看了看跟在善卿昭身后的兰奇。
“副帅一直空缺,殿下还没点将补上。”
善卿昭指甲敲打着桌面,点点头,并没再说些什么。
等待雷霆拿了军令,她才有所反应,把那木盒装着的军令递给了兰奇。
“这是我师妹兰奇,以后还望将军提拔。”
雷霆不着痕迹的眯眯眼睛,点头称是。
冼城的战报不断传来,只有一个路姓小将在那撑着,善卿昭拿了兵符便直奔冼城。
她赶到的时候西域的将士已经在攻打城门了。
一名白衣小将正在敌群中厮杀,显得有些吃力,直白的说,回不回的去还是个问题。
善卿昭端坐在马上望着那舞者长枪的青年,可是看的越仔细,善卿昭更觉得该称他为少年。
那少年面对敌人的长刀好不畏怯,长枪一旋,身子一个后腰弯下,躲过袭击又来了一个回马枪,直击那西域将士的后背。
本是一个好招式,只可惜……
“时机不准力道不够。”
善卿昭客观的分析,眼睛从未离开那白衣小将。
其实他的实力双曲线还是挺看好的,不论是招式还是计谋他都说多变多样,每一个都恰到好处。
能有这般擅长打仗的人实在是不多见了,她来之前看过那些个少年期的将门后代,不过看他们只会耍耍虚架子,连个提个长刀都在瑟瑟发抖。
善卿昭真心觉得出了叶家兄妹二人还有雷霆这样的将士,真的是皇陵祖坟冒了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