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息养民……”周教谕沉浸在文章里,口中喃喃自语。
本来以为这是一片哗众取宠,以题目博人眼球的文章,可谁曾想竟然如此有深意?
此文没有当下许多考生文章空洞的毛病,而是言之有物,文字质朴,并不堆砌华丽辞藻。
徐长青身如青松,静立在桌案前,看着周教谕点评自己的试卷。
他对自己写的经义文章很有信心,神情怡然平静。
“不错,不错,能在固有经义框架下写出新意,此文当为上品。”
周教谕抬起头,面露赞叹。
体悟全文意思才能发现,这篇文章是在经义的框架下完成的,并没有自立门户,狂妄自大。
徐长青再次施礼,表示谦虚之意。
看到他们俩的动作,刘知县心中大定,前两个大题答得好,那他便可强硬一下,忽视诗词的瑕疵,力推徐长青为本县案首。
这个空档,周教谕又看起了诗词题。
“天地有正气……”诗词大气磅礴,以天地为基,有浩然气象。
五句诗读下来,胸中浩然气顿生,让周教谕心神一震!
他作为一介读书人,体悟到了这诗句的绝妙与那股正大刚直的恢弘气势!
周教谕双拳紧捏,须发皆张,完全不复平日里的儒雅随和!
这一刻,他的心神似乎沉浸在了一片浩然之中,以己身感受到了那股沛乎塞苍冥的浩然正气!至大至刚!凝成河岳日星!
“呼~呼~”足足过了半刻钟,他才勉强回过神来,后背上已经被汗水浸透。
“浩然正气……浩然正气……”周教谕的养气功夫一直不错,可此时也感到一阵失神,心情难以平静。
往日每每读圣贤书,认真体悟,心中便有一股气不断激荡,渴望着忠君报国,渴望着振兴人族,抵御妖蛮,觉得大丈夫生当如此!
这股激荡的气激励着所有读书人,让他们渴望像先贤那样,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从前,周教谕不知道那是什么。
现在,读过徐长青的这首诗,他觉得,那一定便是浩然正气!!
也没有什么比浩然正气这个名字更适合那股胸中之气了!
到了这时,他完全打消了方才的贿赂想法。
徐长青能写出如此诗词,胸中定然有浩然正气!
又怎么可能去行那龌龊之事呢?
就算是六国的那些大诗人,有何曾有人写过如此气象恢弘的诗句?有何曾有人识得这浩然正气??
徐长青此子,当为武国文坛的未来!当为人族文坛的希望!
“想不到,我武国也有这么一天吗?有此人在,武国文坛定当大兴!人族文坛定当大兴!”周教谕心中波澜汹涌。
他取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心神渐渐镇定下来,忍不住再次深读这首诗。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他反复地呢喃着,全诗大气磅礴,然而回过头来再看,这句却是他感悟最深刻的。
他武道资质一般,本以为此生就要蹉跎而过。
可数年前武国朝廷的举动让他发现了另一条路,走上了经义之道,这让周教谕无比感激。
“若不是当今国君圣明,怎可能又武国科举之盛事啊?”
看一个人顺眼,那便处处都顺眼。
周教谕抬起头,看着徐长青,面带赞许,认为这个青年是知恩图报之辈,懂得感念君恩,品德亦是上佳。
不愧是武国文坛未来的希望啊!
周教谕已经决定,要把徐长青这首诗记录下来,传给自己的那些文友阅读,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诗词中恢弘的气象。
徐长青看到周教谕的眼神转为欣赏和嘉许,点头施礼,心中也是大定。
“先生所言极是,没有老国君,便没有我等的今天。”
周教谕身份特殊,现在他对自己态度越好,自己的麻烦就越容易解决。
而一旁的刘知县看到周教谕这等反应,却是感觉有些不妙。
再夸下去,风头都被他抢光了,谁还记得自己?
别人说起这事,可能也认为是这个倔脾气教谕发掘出了一名天才,而不是自己刘力源。
“哈哈,周教谕也觉得徐长青的答卷甚佳?”
刘知县脸上带着和煦的笑,缓步靠近,想让周教谕让回座位,自己再顺势提出案首之说。
今日之事,定然会通过场中众多考生的嘴传出去。
日后徐长青修为、名气越来越高,他发迹时的趣闻轶事也就流传越广。
刘力源这个名字,也将成为慧眼识珠的代表,流传在外。
“不错!”周教谕笑如春风,对刘知县的观感也大为改善。
若不是他拿出这考卷,自己还真不能第一时间发现徐长青这么一个大才。
“依在下看来,不若将就将徐长青定为成安县案首,刘兄觉得如何?”
周教谕已将徐长青看做未来人族文坛的希望,一个小小案首,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况且,徐长青的经义全对,策论绝妙,诗词更是上上之作,除了他也无人可做这案首。
“啊?”徐长青一愣,没想到周教谕竟如此果断直白。
他知道自己的文章,诗词很合周教谕的心意,可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看重自己,当场就要点出案首来。
这可是一县童生试之头名,可在日后享有种种待遇,名额稀缺金贵。
此刻,还留在考院中的众多考生纷纷麻了。
考着考着试,头名就已经定下,这谁顶得住啊?
然而,要论麻,谁也不如这位刘知县更麻。
他本来打算要回这考卷,就直接开口,要点徐长青为案首。
可谁曾想周教谕竟先人一步?
刘知县的脸色直接僵住了,这种事情被抢先,让他有种吐血的冲动。
“奸猾似鬼……这姓周的看似憨厚,实则奸猾似鬼啊……”
“我……我晚了一步啊……”
刘知县面露后悔之色,口中不断呢喃着。
徐长青有些好奇地看去,这位知县为何突然灰心丧气起来?
周教谕也有些奇怪:“怎么了?刘兄?难道你觉得此举不妥?”
“我……我……”刘知县欲哭无泪,他当然也知道周教谕武道修为不高,方才并没有看出徐长青的异状。
此时点案首之举,也完全是巧合。
可就是这种巧合,就让他错失了先机!
日后旁人若是提起这事,或许只会说周教谕点了徐长青的案首,而不是他刘力源。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