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辛挺年轻的,顶多也就十六七岁,正是知好色则慕少艾的时节。
所以林彻以为他要香水送礼,“香水供不应求,我那里所剩不多,不过忽辛公子若是想要,等回了中都,遣人来取便可。”
但是忽辛却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与你合作,香水、水果糖,对了,还有那个神奇的镜子,你提供货源,我帮你卖。”
这是要做代理商?
“这?”林彻有些惊讶,无奈的摊摊手,“公子请见谅,并非小子不愿意与您合作,而是已经和燕王妃有了约定,以后这几种商品都要供给燕王府。”
“放心,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也没有胆子与燕王府争利,如果你给我供货,我并不会在中都销售,甚至不会在中土销售,而是卖到其他地方,此事,我会让父亲与大斡耳朵禀明,也会与燕王沟通,定然不会让你难做的。”
忽辛早有准备,一番说辞听起来很合理。
他说得大斡耳朵,就是第一皇后的意思,也就是忽必烈的正妻察必。
他老爹阿合马是察必的陪嫁奴隶出身,因为出色的理财能力做了大臣,得到了察必皇后的信重,只要不过分的要求都不会被拒绝。
而燕王真金是察必的长子,此时与阿合马的关系还算不错。
真金还不是太子,阿合马也被重用没几年,两人之间还没有发生政治上的分歧,也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所以在不伤害燕王利益的前提下,真金没理由不让阿合马家涉足香水生意。
林彻理清了思路,在记忆中搜寻后,清楚阿合马在未来十几年里位高权重,对蒙古高层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交好他自然益处甚多。
于是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小子自然同意。”
“哈哈,西门舍人真是率直,那这事就一言为定了。”忽辛不掩欣喜,“往后,你便是我忽辛最好的朋友了,等回了中都,咱们再把酒言欢,再商谈细节,今日就不打扰你
们了。”
说完,忽辛还真就直接带着张弘略走了。
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倒是让林彻有几分欣赏。
估摸着人走远了,董不花拍拍手掌,招呼众人坐回席位,“好了,讨厌的苍蝇总算走了,来来,咱们继续。”
“呵呵,这张弘略还真是不要脸,知道咱们不待见他,那些蒙古人其实也瞧不起他,现在居然开始凑到色目人跟前了。”严立脸上依然愤愤。
“那要不然呢,他总还得混下去吧,咱们家中都被削了不少权柄,大不如从前了,再过些日子,朝廷对咱们就没有那么多客气了,万一将来出点事,他们张家总得有人帮着说话吧。”
“也是,有了前车之鉴,咱们汉侯对他张家提防得很,要是他家出点事,少不得给他来个落井下石。”
“嘿嘿,他家这是活该!”
林彻见他们说得热闹,便按捺不住好奇,“诸位兄长,这张家到底干了啥,似乎你们都很厌恶。”
听到林彻的疑问,刚才一直没说话的郭若思也露出探究的眼神。
几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董不花略作思索,“这事,在外人面前倒是不好多说,不过让西门兄弟和若思兄听听倒是无妨……”
原来,这张弘略与李璮的次子李南山是结拜兄弟,往来甚密。
少年时,张弘略对李南山很敬服,人前人后都赞其英武不凡,实乃当世人杰,私下里更是常常说李南山很像李世民,日后必定成就一番宏图伟业。
起初李南山也没当回事,只当是好友吹捧,但天长日久下来,让他也开始觉得自己确实和李世民很像。
老爹是一方诸侯,时局和隋末又有那么几分相似,而自己恰巧又是次子,最重要的是,他又自认文武双全,本领不在李世民之下,于是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心中渐渐不安分起来。
于是私底下与张弘略开始讨论争霸天下的可能性,张弘略自然是极尽煽动,说什么日后必定以李南
山马首是瞻,辅佐李南山建立不世之功。
然后李南山就学着李世民,没事就在李璮耳边撩火,做起了‘一朝太宗’的美梦。
李家本就是红袄军起家,时叛时降,对异族也不会有什么忠诚之心,不管是金国也好,蒙古也好,只是打不过的时候不得已选择蛰伏而已。
李璮起兵前,李南山与张弘略暗中沟通,张弘略信誓旦旦承诺一定起兵响应。
当时的张弘略已经是张家的掌舵人,担任行军万户镇守在与大宋两淮交界处,乃是战略要地。
他们计划好,一旦李家起事,大宋那边会做出呼应,派兵北上,到时候张弘略便献城迎接宋军,然后一同向北进攻,与李家会师。
没想到,张弘略转头便把李家的图谋密告给了忽必烈信重的大臣姚枢,让蒙古朝廷暗中有了准备。
最后虽然李璮提前起事,让忽必烈有些措手不及,但张弘略这时候还没有暴露。
等宋朝大将夏贵领军北上之时,张弘略开始确实如计划好的那样,放弃亳、滕、徐、宿、邳、沧、滨七州,新蔡、符离、蕲、利津四县,让宋军顺利占领。
但是取得宋军信任之后,张弘略却突然暴起,发兵攻打毫无防备的宋军,水陆并进之下,宋军错失先机,无奈只能焚毁城池,连夜撤兵逃遁。
张弘略趁势追击,杀伤无数,缴获宋军的军资不计其数。
李璮战败之后,蒙古朝廷追查与李璮有过书信交通之人,发现只有张弘略在书信中劝李璮对朝廷忠义,让他在忽必烈心中加分不少。
随后,在处置李璮之罪的时候,李家剩下的男丁全部被处死,而张弘略居然走通关系,将李南山的娇妻美妾全部接走,纳入后宅,美其名曰,‘以全兄弟之情。’
可惜,李璮之事让忽必烈下定了决心,开始全面裁撤诸侯的权柄,而张弘略也没逃过解除兵权的厄运,最终还是调入怯薛军中,混吃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