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初次见面,对林彻来说,意义似乎比较重大,起码对自己的大敌有了个较为具体的形象。
但在忽必烈眼中,林彻只不过是个稍微有些另类的汉人小子罢了,不值得过多去关注,他来这里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猎虎。
董不花将情况简要的介绍给他听后,不由引起了他非常大的兴趣,“虎王?白狼王?还打了一架?真是稀罕,传令即刻围杀,但务必使毛皮完整。”
一声令下之后,忽必烈带来的怯薛接管了猎场,将猛虎与狼群团团围住。
原本场中的猛虎和狼群还在相互对峙,但当它们发现被包围之后,似乎也意识到真正的威胁出现了,不由暂时抛开了彼此间的敌意。
狼群迅速摆出一个圆阵,将白狼王包裹在阵中心,并且不停向四周发出威慑般的阵阵嗥叫。
猛虎也立于巨石之上,低吼着,警惕地查看着四周,一双虎眼之中,跳跃着幽蓝的火焰,表明它并不会甘心就擒,而雌虎伏低着身子,随时准备奋力一搏。
但是面对数千最精锐的怯薛军,狼群和猛虎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
若不是为了不损伤狼王和猛虎的皮毛,恐怕一轮弓箭覆盖便能轻易解决战斗。
或许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宿命,白狼王却发出一声长嗥,居然带着狼群不管不顾的朝忽必烈所在之处发起了决死冲锋。
“呵,不愧是白狼王,精明又烈性!”忽必烈赞叹着,白狼此举正合他的心意。
忽必烈身边的将士纷纷开弓,精准射杀狼群,却单单将白狼留下。
当白狼冲到离忽必烈只有三十丈的地方时,他手一伸,“拿弓来。”
强弓在手,白翎箭上弦,忽必烈气定神闲的看着白狼越来越近,竟然等到相距不过五丈之时才猛然拉弓。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狂奔中的白狼突然一顿,一个踉跄扑倒在雪地上,滑出一丈多远才停住,这时候大家才看清狼头上插着一根白翎箭。
“呼列!呼列!大汗
神射!大汗威武!”
一阵山呼,马屁滚滚。
这时一骑掠阵而出,动作敏捷地将还在垂死抽搐的白狼王捞了起来,并且高高举起,策马向众人展示,“大汗百步穿杨,一击毙命白狼王,精准射中狼眼,丝毫不差,皮毛毫发无损!”
这家伙大声显摆着,一脸洋洋得意,好似这箭是他所射一般。
‘真是马屁高手啊!’林彻心中嘀咕着,不由对这个人多看了几眼,发现这个怯薛竟然也是一副汉人长相。
似乎特意为林彻解惑一般,董不花小声说道,“这小子是张家老八,张 宏略,他老爹张柔退下去后,便让他接掌了张家,授弘略金虎符、顺天路管民总管、行军万户,仍总领在亳州屯田的宣德、河南、怀孟等路军队,治军有方,多有胜绩,算是一名猛将,后来受李璮事牵累,今年卸了职司调入怯薛。”
“额,董大哥,你和我说这些干嘛?哦,看起来他和你年纪差不多,家世也差不多,你们是朋友?”林彻漫不经心的问道。
董不花撇撇嘴,带着一点不以为然,“呵,我可不敢高攀,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是提醒你离这人远点,免得一不小心就吃了大亏。”
听这语气,董不花似乎对张 宏略的人品十分不屑。
林彻不解道,“这话怎么说?”
“有些事我也不好多说,总之你往后若是遇上这人,保持敬而远之就对了。”
董不花含糊道,也不说清楚原因,只是强调让林彻避免接触张 宏略,仿佛这人身上有毒一般。
林彻心中一笑,感觉董不花和他弟弟完全就是两个性格,过于耿直了,好像是真心把林彻当成朋友。
至于张 宏略,林彻今天是第一次见,没啥了解,倒是知道他有个千古留名的好弟弟张 弘范。
嗯,就是那个俘虏文天祥,然后还在崖山石壁刻上‘镇国大将军张 弘范灭宋于此’的家伙,那个亲手终结一代汉人王朝的汉家子。
‘若是将来在战场上遇见
,有机会就先把这家伙的狗头砍下来先,看他还怎么得瑟。’
林彻在心中暗暗记上一笔,然后把目光移向忽必烈。
忽必烈捻着胡须,脸上似乎很淡然,但眼神中细微的自得还是让林彻捕捉到了,看起来他对自己的射术也是很在意,所以张 宏略的马屁倒是没有拍到马蹄上。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蒙古人吧,不管有多大的成就,处在多高的地位,拥有多强的权势,依然不会丢下对骑射的重视。
正在一群人换着花样赞颂忽必烈的射术之时,那巨石上的猛虎似乎对被人忽视感到不满,冲着忽必烈的方向就是一声虎啸,“嗷呜!”
“哈,差点忘了还有个虎王,脾气还不小,可有勇士上前降之?”
忽必烈话音一落,立马便有几十名中级军官摸样的人踊跃而出,争相要在大汗面前显示自己的武勇,而张 宏略也赫然在列。
麾下猛士云集,人才济济,这让忽必烈心怀大慰,畅快恣意,盎然大笑的豪情将虎啸声压下,“哈哈哈,虎虽猛,何如吾手足之猛!山兽之王,怎敢与天下之王争锋!?众将听令,生擒之!”
忽必烈并不是一个肤浅轻浮之人,深受汉家文化洗礼,守中慎独之意铭刻于心,从来不会轻易在人前展露出真实内心。
与阿里不哥的汗位之争中,不管是在军力上,或者政治上,忽必烈其实都是处于劣势的,毕竟他的做法违背了蒙古建制以来的传统。
他的抢先登位其实是违法的,不符合蒙古早期朴素的政治约定,不被绝大多数蒙古诸侯认可的,按理说成功的概率其实是很小的。
但是经历了长达四年的内战之后,他却莫名的胜利了,这让他不由有了一种天命在我的心态。
或许是为了胜利,忽必烈不得不经年累月地压抑自我,但到了此时,在无关紧要的狩猎场上,他不由地放松了心情,略略展现出了恣意妄为的任性。
这一刻,他并不把这头超越常规的猛虎放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