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破防了,一句又一句的诛心之言,让他没法继续矜持下去,不得不撸起袖子亲身上阵。
“老夫对大宋之忠心天日可鉴,岂容你这小儿肆意污蔑!就算你刚才说的兵部小吏贪污救济粮,以次充好之事为真,那与老夫有何关系!?至于那个管事,即使是老夫府上之人,那也必定是凑巧碰上而已,你这小儿明显是牵强附会,硬把事情往老夫身上扯,到底是何居心?一件普通贪腐案,却被你说成偌大的阴谋,简直是危言耸听,何况我大宋根基牢固,稳当得很,岂是几个宵小之辈使些许阴谋便可动摇的!?”
不愧是当朝第一权臣啊,一番辩驳说的掷地有声,气势昂然,犹如一头老年狮子王,怒发冲冠俯视着林彻,仿佛随时都会上前将小小的林彻撕个粉碎。
在场百官这时也是鸦雀无声,各怀心思,表情各异的望着大殿正中的一老一小。
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啊,竟然敢含沙射影的攻击贾相有谋逆之心,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
诶?这小郎君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啊,难道这奸相确实居心叵测,想要过一回皇帝瘾?
呵呵,贾似道啊贾似道,你也有今天,你把持权位也够久的了,差不多也该换人了吧。
贾相现在一定恨急了这野小子,正是卖好的良机啊,待会我上前摆平这个小子,一定得贾相欢心,这户部的肥缺就到手了。
各种各样的思绪,在这些人心中盘旋,一些心急的人,已经谋算开来了。
唯有直面贾似道的林彻不慌不忙,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权相的威势,好整以暇的做了个揖,“敢问,你是哪位啊?”
百官愕然,不带这么整的啊,小子你这不是赤裸裸的轻视么。
贾似道也是懵了,自踏进仕途以来,就没听人这样对自己问过这句话,大宋地界竟然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小子多半是装的,真他娘的损!
但是这话又不好明说,贾似道恨恨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老夫贾
似道!”
“呀哟,您就是当年打得忽必烈屁滚尿流的贾相啊,失敬失敬!”林彻装着一副惶恐的样子,额,就是装得很明显那种。
百官都被林彻这样子刺激到了眼球,这小家伙真是促狭啊。
林彻却还一副感叹的样子,“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也不能怪小子眼拙。”
百官又是一愣,额,这什么意思,是说贾似道长得不像当宰相的人?还是所作所为配不上他的相貌堂堂?好像,两个意思都有那么一点吧。
接着林彻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声音却大得没人听不见,“说来这忽必烈也就是个银样镴枪头,空有几十万大军,被用兵入神的贾相击杀了一百七十个附庸军,就被吓得匆忙北窜,由此看来,这世上假象太多啊,哎,朝廷好复杂,我想回农村。”
恩?这又是什么劲爆的内容?当年的捷报不是说‘诸路大捷,鄂围始解,汇汉肃清。’么,那加起来可是斩敌数万啊!怎么这小子说才杀了一百七十个,还是蒙古的附庸军!?难道贾相冒功!?贾相!假象?
朝中百官思绪万千,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对当年的捷报信以为真,都没人敢否定贾似道的用兵之才,这也是贾似道权势日益稳固的原因之一。
贾似道这时也是心中震惊,虽然当年的实情知道的不少,但是都从中得益,有些不牢靠的官员将领在这些年都被自己处理了,这小子是从哪里得知的,看起来知道得还挺详细,是自己漏掉了哪里么?
贾似道陷入思索中,一时无语,这样在群臣看来,林彻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班列末尾的胡检院瞅着场中情形,觉得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时机到了,便迈着正气凛然的步伐走向林彻,“大胆刁民,竟在朝堂之下一派胡言,贾相对大宋劳苦功高,这都是有目共睹的,开庆元年抗击蒙古的战功也是空前绝后的,官家与朝中百官都是确认无疑的,岂能容你空言污蔑!”
这也提醒了贾似道的其他党羽,一个个纷纷上
前义愤填膺的指责林彻,“黄口小儿,莫要在此造谣中伤朝廷功臣!若不是贾相力挽狂澜,那凶残的蒙古大军怎会无端端退去!”
“就是,说着一些毫无根据的谣言,就在这里大放阙词!贾相为国不惜安危,亲临前线,指挥若定,布下天罗地网才一举扭转乾坤,将那势若危卵之局面生生拯救回来,如此泼天大功,怎能让你三言两语就否定了!?”
“以本官看,你这刁民才是蒙古人的谍探吧,企图污蔑我大宋国之干臣,乱我朝纲。只是手段如此拙劣,我大宋臣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不是傻子,就绝对不会中了你这奸计!”
……
好一派群情激奋啊,贾似道经营起势力来,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这些为其张目的官员中,从小小的八品到五品四品一应俱全,想了三品二品之中也少不了他的马仔,只是碍于身份,没有赤膊上阵而已。
林彻也总算明白为何贾似道可以把持朝政近二十年屹立不倒,这还没到他的权势巅峰呢,就已经如此了,等到赵昀驾崩,他再扶持龙椅边那个看起来有点弱智的太子继位,那就简直是一个立皇帝了。
若不是十年后的丁家洲一战,戳破了贾似道用兵如神的假象,怕是大宋军民要一直蒙在鼓里呢,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晚了,元兵很快就兵围临安,大势无可挽回了。
林彻摇摇头,心中对大宋朝廷的最后一丝期望也破灭了,算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饶啊,还是靠自己来吧。
心中主意一定,眼神变得冷漠异常,扫视这围攻自己的这群比自己高大的官员,却犹如俯瞰一般,“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们既然愿意沉浸在这迷梦之中,那就继续吧。至于说我是蒙古人的奸细,呵呵,我父当年以文弱之身为国守土,城小兵寡,孤立无援,亦是寸步未退,与城携亡,先妣也一同为国尽忠!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从我记事起,就誓与蒙古不死不休,灭亡蒙古乃是此生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