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花孤城发现了狗牙刺刀上所涂抹的毒药乃是孤城派独有的噬心散,起了孤城派中有内鬼的疑心。花孤城绞断狗牙右臂,逼问内鬼为何人,却不料狗牙竟然吞吐自尽。花孤城逼问不成,却因为中了噬心散之毒而昏迷,被毒客卿带回宾馆医治。
“不多不少,你在F市转动转经筒时经脉受损在前,此刻再中这噬心散之毒,若是少了熊胆汁就怕压不下毒性,你后半生周身各种经脉都会留下不定时抽搐的后遗症。”毒客卿这一番话句句属实,并非危言耸听之语,花孤城听完再不墨迹,结果药瓶,一口气喝下,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花孤城喝完解药,再过片刻方才回过味来,这解药苦的几乎要让花孤城把五官都要皱到一块去。一连嚼烂了六颗蜜枣才略有好转。
“噬心散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了?”花孤城一边吐着枣核一边问了句。毒客卿帮花孤城托着垃圾篓,听了花孤城的问话后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
花孤城吐完枣核,腹中突地一阵绞痛,而后剧痛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好一阵胸闷欲呕吐。
“咕……”花孤城肩头一抖,腮帮鼓起,下一刻便就吐出好一口黑血,稠黑如墨,恶臭无比。若非如毒客卿这般浸淫毒道多年之人闻了这股恶臭气味,恐怕多半是要当场一顿呕吐不止。
“这噬心散端的是霸道至极!”毒客卿皱了皱眉头,感叹一句。“若不是药性流失太多,你此刻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花孤城摆摆手,无奈一笑,继续把话题扯到了内鬼上面。
“这噬心散你我知道变就可以了,不用传出去,免得打草惊蛇。”花孤城这一句话说完,毒客卿却是抬头看了花孤城一眼,并没有爽快答应。
花孤城看得出毒客卿似乎有话要说,花孤城不着急问,只是在想着毒客卿到底要说些什么。
这一回,花孤城可算是又一次体会了一把江湖险恶。花孤城只想着凭着自己这点小聪明想要在江湖上混个风生水起怕是不太可能,乃至于就算只想堪堪保住性命都有点吃力。可毒客卿却不仅在江湖上行走如此多年都没丢了性命,而且还混出了一个大大的名头。所以花孤城很想去试着猜测毒客卿的心思,等有一天,花孤城能够将毒客卿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届时花孤城的性命便又要硬上许多。
“你先别说,我来猜猜你在想些什么?”
花孤城正在猜测着毒客卿的心思,可毒客卿却一眼就看穿了花孤城的心思。毒客卿也不说话,慢慢放下手里的垃圾篓,随手将那袋装着黑血的垃圾丢到了门外,耐心等着花孤城猜测着毒客卿自己的心思。
花孤城皱了眉头,把事情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等毒客卿从门口走回床边的时候,花孤城突地一拍大腿说到。“大名鼎鼎的毒客卿怎么可能看不出我所中之毒乃是噬心散?若是你不说我不说,那才是真正的打草惊蛇。”
毒客卿扶手不语,等着花孤城再想的妥善一些。花孤城皱了皱眉头,知道毒客卿的意思,心中暗道一句:“还有问题?”
毒客卿望着花孤城的表情,似乎又一次猜到了花孤城意思,只见毒客卿那张倨傲的老脸突地笑了笑,一脸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那副神情落在花孤城眼中分明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小子,你还嫩的很!”。
花孤城打了个哈欠,有些颓然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继续分析下去。“不管我死没死,噬心散的事情都会败露。所以,其实并不存在打草惊蛇的问题。说不得……”
“什么?”毒客卿看了花孤城一眼,问道。
“草里压根就没有蛇?”花孤城给毒客卿使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接到花孤城这个眼神,会心一笑。“是了。果然通透。”
花孤城有些恍然大悟。
“如果是孤城派的内鬼想要杀我,为什么非要用噬心散这种孤城派独有的毒药。既然能弄到噬心散这种毒药,又怎么可能连淬毒之法都不知道。”花孤城抬了抬眉头,看了毒客卿一眼。“对手是要我们孤城派的内乱?”
“能想到这里算是不错的了,不过没有用。对方所作所为既然能让你这么容易就猜到他的目的,那么很有可能你猜到的这个目的只是一个虚晃的靶子,而他真正的目的还藏得很深。猜了这么久,其实还是白搭。就好像决斗过招一般,虚招万千,只是用作迷眼。真正一锤定音的却只是最后的致命一击。”
“那对手的致命一击在哪?”花孤城期待着毒客卿能够给他指点迷津,然而毒客卿的回答却是叫花孤城大失所望。
“不知道啊。”毒客卿摊摊手,一脸爱莫能助。
“那我们怎么办?”花孤城接着追问道。
“得你自己好好想,你义父说,此地事物,一切由你做主,这便是慢慢将孤城派的大权放进你的手上,所以这些事情都得由你自己应对了。”毒客卿伸了一个懒腰,如此说道。
“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花孤城老实坦白,一脸可怜兮兮,而毒客卿却是不吃花孤城这一套。
“对手现在出了一招,接下来很快就会有第二招,第三招。留给你深思熟虑的时间可是不多了,或是见招拆招,或是以不变应万变,你觉得我们应当如何?”毒客卿询问花孤城道。
“你的意思呢?”花孤城想到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就不觉头大,可对手正是冲着自己而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人的惰性大抵就是这样,有的依靠,总想依靠,只有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潜力来。花孤城此刻就被毒客卿丢下,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着一个巨大的问题。
“我自然是听你的意思!”毒客卿这句话说得郑重其事,花孤城听不出半点玩笑的意思,可花孤城此刻真心是没什么意思,思来想去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我觉得,要顺着噬毒散查的话,对手肯定早有准备。多半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反倒是顺着狗牙去查说不得还会有一些意外惊喜,可惜狗牙死了。死人,不会说话。”
花孤城想到狗牙吞毒自尽的一幕就不由得一阵咬牙切齿。这种行为可真是大大的损人不利己,阴损之极。
“死人不会说话,但是尸体可以解决一些问题。”毒客卿点点头,倒是给了花孤城一些启发。花孤城当下便从床上跳起来,一派生龙活虎的气象,哪里有半点才从中毒昏迷中醒来的迹象。
“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先去把狗牙的尸体弄来。”
“这种事情,先不急。”毒客卿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请柬。“狗牙尸体的事情,你祖师伯已经在办了,这是兰派小姐刚刚送来的一份请柬,晚上有个局,热闹的很。”
花孤城接过请柬,想起自己一不小心就让封杏输了一大笔钱,当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再想想自己受的这一身重伤,跟封杏那几十万钱财比起来倒也说不准是谁的损失更大。花孤城瞄了请柬上的地址一眼。笑眯眯的说了句:“正好,碰上这么一件郁闷事,去玩玩也好!”
……
昆仑山巅,大雪山中。
羽衣相卿缓步走上某座雪峰之巅,冻结了几尺的湖面上,一名蓑衣老翁靠着一根插在雪地之中的长竿打着瞌睡,一个鼻涕泡在老翁的鼻间一缩一胀。长竿长八尺六寸,正是春雷竿。而这名依竿而睡的蓑衣老翁自然便是那雪钓图中,自称一剑仙的蓑衣老翁了。
羽衣相卿见到老翁正在昏睡,远远驻足,不敢再近,只是盯着老翁鼻间的那个鼻涕泡很是好奇的计算着这个鼻涕泡何时会破裂开来。可叫羽衣相卿失望的是,直到一剑仙睡醒,那个鼻涕泡都未曾破裂开来,而是被一剑仙狠狠一吸给吸进了鼻子。
“阿嚏!”一剑仙狠狠打完一个喷嚏,而后很是爽快的揉了揉鼻子。许久才察觉到远远恭候在湖边的羽衣相卿。“哟,道法又有精进,恰是没让我算到你会在今日上山!”
一剑仙语气有些不经意,似乎对自己算有遗漏并不感意外。只是朝羽衣相卿招了招手,又在身前那片雪地上拍了拍。“来!坐下说!”
“师尊睡得可好。”羽衣相卿笑眯眯的走进,在一剑仙面前坐下。
一剑仙等羽衣相卿坐下之后,自己却是站起来,往前几步走,径直解了裤带,对着湖上冰面就是一泡热尿。“这一泡尿尿完,这一觉可便就圆满了!舒服,很是舒服!”
“看师尊的模样,似乎是见过那位了。”羽衣相卿跟着一剑仙欢笑。
“哈哈,见过了见过了!揍他揍得可是爽快!还胡诌了一堆话,将他忽悠的云里雾里!”一剑仙与羽衣相卿说的似乎正是花孤城,两人笑的七分童趣,三分奸猾,恰好似两个恶作剧成功的街边顽童一般。
“可很快,他的本事就会变大了。”羽衣相卿跟着一剑仙笑了一阵,突地颓然叹息。
“哈!无碍,我打过他,骗过他,心里这口气也便就顺了许多。”一剑仙摆了摆手,很是看得开的做出一副自得神色。而后,又问道。“山下有何大事?”
“当年的一颗遗子,自行上了棋盘。”羽衣相卿想了想,挑了一件最大的事情开口说道。
“哦!我也算到了一些,当年的遗子,如今一心要做博弈的手,咱们且顺着他,看看他能走出几步妙招。当年那小王爷苦心布下的这一局棋,端的是精雕夺巧,虑谋深远,步步为营,杀机暗藏。这颗遗子若是能杀出一条血路,咱们就顺着他走下去,韬光养晦好好在一边看戏,若是棋力堪忧,那你可就得果断出手,取了这颗遗子,莫要坏了大事。”
“徒儿晓得了。”羽衣相卿点头,对一剑仙此番言语甚是赞同。一剑仙一眼望见了羽衣相卿眼中的愉快之情,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你在庆幸?”一剑仙问道。
“我……”羽衣相卿不知从何说起,却是有些不敢去看一剑仙的双眼。
“你怕他。”一剑仙再叹一口气。
羽衣相卿欲言又止,头再低半寸,算是默认。
“你觉得,连我当年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又如何能以一己之力破他苦心设计三百年的谜局?”一剑仙冷哼一声,伸了个懒腰松松垮垮的躺下。继续开口道。“当年为师以天下为局,一子一落,定下了那大明江山,中原西域,前后三百年再无敌手岂是随便说说?早料到朱家可出一颗祸世妖星,却不想这妖星落世之时恰逢八部逆天,得了些仙气佛性,成就了一等一的大造化。可当年那小子不过二十出头,论武道棋艺俱是远远不及为师,人生寂寞难逢敌手,为师只想着找些乐子,却不想就要一子逼死这妖星之时。朱家那昏蠢皇帝坏了大事,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倘若你对一样事情太有把握了,反而会疏忽,所以该赢的反输,只要还有第二次机会,就一定可以把握住。可那却没什么意义了,因为有些事情,只有一次机会。以前的事情,就当做了老夫输了,可还没完,这一局才定乾坤。”
“徒儿明白了!”羽衣相卿点点头,缓缓抬起头。
“你明白个屁!你可知道你自佛而道,做的是儒家学问,心中天道可幻化天下万道,与那妖星同出一辙。他败不了你,就好像他败不了自己一样。你自出手便就立于不败之地,又岂有输了的道理?他布局之时,你这颗子尚未入得他眼,他也算不出你的造化,你是他这一局之中的变数,有变就有破绽,有破绽就有输的可能。你可算是处处占了上风,何须多虑?”
羽衣相卿抬头看了看天色。
“可世上每一件事都是这样的,你不去做,就一定是见不到它成功。于你而言,只此一种输的可能。”一剑仙掏着耳朵。“多说无益,那号称佛屠的后生改动了,当年桃园里看我舞剑有所感悟,折了桃枝而去的小辈也该动了。楚王臂送出去许久,该是收线的时候了。那个桔梗见了你两次,第三次见面的时候,这颗子也可落下……还不够乱!轮转寺与天龙寺的两位老和尚号称不动如山,你去拨动拨动?”
“那我便下山了?”
“等等。”一剑仙老脸忽的郑重起来不再挖鼻子,只是一本正经的问了一句。“我要的东西,带来了没有?”
羽衣相卿微微一愣,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摸约有一尺长,一寸宽。两人一递一接,都显得庄重肃穆,似乎那盒子里当真是装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却没想一剑仙恰接过锦盒,老脸上即刻绽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径直锦盒内的物事取出,至于那看似质地不错的锦盒则看都不看一眼,顺手远远抛开。一剑仙右手一把抓住那自锦盒内的物事,慢慢朝自己后背伸过去。
“舒服!”一剑仙双眼微眯,满脸享受之极的神色。那锦盒之中的物事却是一支,不求人!
羽衣相卿一步步下山,一剑仙眯着眼睛望着羽衣相卿远远离去,手上握着的不求人缓缓而动。终于羽衣相卿的背影消失在苍茫雪色之中。一剑仙老脸上条条褶子更细更密,喃喃道。
“老夫输了一次,岂能再输第二次。天下第一的名头,岂是说说而已?天师府的牌匾岂是说搬动就搬动的?这雪山有些单调了,白,真白。当年老朱死的时候,也是这么白。我说他有一个儿子要坏大明基业,他不听。结果连都府都被搬去守一国门户,玉玺弄丢了,最后还是靠老夫才找回来,帝释剑有什么,老夫当年连帝释天都能算计死,你不过是得了一把破剑而已……我一字落下,天都忌惮,妙!妙不可言!”
一剑仙絮絮叨叨了不知有多久,竟又是沉沉睡去,鼻涕泡再次冒了出来,顺着一剑仙的呼吸一胀一缩起来。
羽衣相卿走在回天师府的路上,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羽衣相卿的身后留下了一场串深浅大致相同的脚印,一点一点汇聚成一条线,这一条线蜿蜒成一种特殊的韵味,恰好似一剑仙的呢喃那般,妙!妙不可言!
而此刻羽衣相卿的眉头却是死死皱着,似乎是在想着一件极为叫人头疼的麻烦事。许久,羽衣相卿才缓缓抬起头,往南方看了一眼。“不如先去趟天龙寺?听闻南方的景色如故,一样是极好的。”
羽衣相卿说完之后,沉默了一阵,忽的又兀自开口。“如此也好!只要不与那人碰面,去跟谁打交道都是无碍的!”羽衣相卿有些奇异的自问自答一番。
……
B市,黄昏之后。某间娱乐会所,不知名却奢华却灯如昼却人来人往。这一刻,花孤城推门而入,恰好见到桔梗坐在一张桌子前,双眼看着一名面无表情的蓝衣女子发着牌。
“有钱下注,没钱走路。”蓝衣女子正是茉莉,冷冷开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