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托尼·斯塔克来说，这本应该是非常平常的一天，他早起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个汉堡，吃掉之后就开始投入到研究工作之中。

下午去光辉联盟梦境当中的基地里，如往常一样进行例会，在结束了一切事物之后，坐在落地窗前尽情散发灵感。

事情本应该是这样的，可如此平常的一天结束在了席勒用一种非常认真的神情问了他一个问题——“马氏链是什么？”。

斯塔克抓住了席勒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的手腕，然后用另一只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用棕色的眼睛看着他说：“你他妈疯了？！”

这是在席勒拎着自己的胳膊去找死亡换回他的父母的时候，斯塔克都没能骂出口的一句话，他很少在这位心理医生面前说脏话。

数学，一门神奇的学科，神奇在每一个不属于这门学科的人说出属于这门学科的名词的时候，能够瞬间将任何场景带入到精神病学的分析当中。

数学让蠢货变成疯子。

可席勒并不是蠢货，他只是个疯子而已，不用数学也够疯了，那他为什么会与这个学科发生关系呢？

斯塔克拽着席勒走到了他的桌子旁边，把席勒按在椅子上让他坐下，而自己坐到了另一边。

“首先，我得确定，你说的是数学模型当中的那个马氏链，对吗？不是什么你和尼克约定好的报销暗号？”

席勒显得有点恍忽，就好像他的思维并不完全落在这里一样，过了一会，他勐然惊醒，看着斯塔克的眼睛点了点头。

斯塔克刚要开口，席勒突然加快了语速说：“好吧，别问我怎么了，也别问为什么，我就是突然对数学感兴趣了，想必以你的天才程度，给我讲明白什么该死的数学模型应该不难吧？”

斯塔克皱起脸，露出了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按照常理来讲，他应该追问的，只不过，和席勒相处了这么久，他也知道这位医生的很多计划，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看起来都很奇怪，与常理不合。

而当整座冰山露出来的时候，人们才会震撼于它的宏伟，这就是席勒的做事风格，他也不是个很喜欢解释自己计划的人。

而斯塔克刚好有些愧疚于之前他矫枉过正的治疗动作，尤其是在查尔斯提到他与埃里克的关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给席勒制造的紧张气氛，可能真的会影响到他们两个的关系。

斯塔克稍显心虚，因此格外听话，他努力的清除了大脑当中的好奇，用无数的知识填补空白。

“你是想要这个名词的解释吗？还是它的定理和公式？或者它的应用场景？”斯塔克率先提出了几个问题。

席勒立刻松了一口气，他可真怕这个天才也拿出一张鬼画符，并对他说这是基础中的基础，再简单不过，而他必须学会它们，因为他是钢铁侠。

还好，钢铁侠会说人话。

但是很快，席勒就发现自己想的有点太简单了，数学这门科目其实不以传授他的人有多么的天才而浮动它的难度，钢铁侠会说人话，数学不会。

斯塔克尽可能的以最直白的语言给席勒讲什么是数学模型、数学模型是怎么分类的、怎么应用的。

这部分都没什么问题，席勒完全能理解这些定义，但其实不用斯塔克讲，他看过资料，也能记住。

可当斯塔克真正开始讲原理的时候，非常不出所料的是，他在5分钟之内写满了一整张空白的纸，全是鬼画符，比蝙蝠侠打印出来的那张纸还要可怕。

就如蝙蝠侠所说，钢铁侠的天才和他不是一种类型，钢铁侠充满灵性，他是一个思维亢奋、永远充满灵感的天才，这就意味着他在讲解的时候，经常到处发散思维，讲着讲着还会突然扯到更深入的应用。

“是的，关键就在于离散时间随机过程，你必须得记住这部分，这是应用中的重要命题，当然了，其实你也不用记住这么多繁杂的公式，在应用中，公式是最不重要的，关键是要把握住事例分析与模型建立的契合度。”

“举个例子，我曾为方舟反应炉的所有版本建立过数学模型，用我身上的这个方舟反应炉来举例，你应该知道方舟反应炉是基于什么原理工作的吧？”

“我……应该知道吗？”席勒一脸茫然的问。

斯塔克露出了一个极度无奈的表情，他说：“你天天在我的实验室呆着，我就在你的面前造出了超过20个版本的方舟反应炉，我还送过你一个模型，你怎么会不知道工作原理呢？”

“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造过方舟反应炉？”席勒非常迷惑的问。

斯塔克瞪着他，那双永远充满水气的眼睛里是真的含着一点悲伤和委屈了，他摊开手对席勒说：“我在你眼前晃了这么久，我向你展示过那么多次我天才灵感的小细节，我以为你都看懂了！”

“我……”席勒咂了一下嘴说：“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你先别伤心，是你教我数学，不是我给你进行心理治疗。”

斯塔克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好吧，新元素你总听说过吧？……老天啊，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在那里面看到了一种清澈的愚蠢！”

斯塔克盯着席勒的眼睛，他真的没开玩笑，他从来没见过席勒这么茫然的表情，以至于眼角都垂下来了，显得格外没有攻击性，用人话来说就是，困了。

的确，席勒的眼皮开始往下垂了，可就在他快要沉入睡梦中的前一秒钟，他忽然又惊醒了，惊叫了一声：“不！蝙蝠侠！我不看什么见鬼的数学分析！”

斯塔克想要质问席勒蝙蝠侠到底是谁，可席勒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说：“别惦记着你的方舟反应炉了！你能不能从基础开始讲起？”

斯塔克坐回了座位上，轻轻的把手从席勒的手中抽了回来，用手指指了一下那写满了马氏链公式的纸，说：“这已经是基础了。”

席勒和斯塔克大眼瞪小眼。

斯塔克无奈的解释道：“这么说吧，如果把方舟反应炉代换成这种书面公式，那可能整个斯塔克大厦都放不下这么多纸。”

“其实根本没有这么复杂。”斯塔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努力地解释道：“我进行发明创造的时候，不是从1推导到10，而是看到1就联想到1000，在得到了1000这个结果之后，再去想有什么符合1000，或者在通过1000之内的几个数，反向推导到1。”

“所以我才说，那些公式不重要，那不是公式，只是我们的本能，这些东西在我思考的过程中，甚至不会在我的脑海里停留0.001秒，出现在我大脑里的直接就是结果，所以我真的没办法给你讲过程！”

看到席勒又开始往下垂的眼皮，斯塔克深吸了一口气，他使劲的抓住了席勒的手说：“好吧，天才的斯塔克没什么事办不到，我去接海伦的时候，真应该在她的幼儿园多待一会，学学那里的老师是怎么讲课的！”

“来，我们先画图，看这个模型，然后我们再来看第1个公式，按照系统的发展，时间离散化为n＝0，1，2……”

斯塔克特意放慢了语速，把每一个单词都念得很清晰，他先是在纸上画出了一个正方体，又用几条线把正方体切分开，然后引出另外几条线写上了一大堆的名词。

当然，他一开始写的那个公式非常简单，只有一个字母和几个数字，斯塔克还贴心的把所谓的“系统”和“时间离散”等词讲了一遍。

发展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可就是因为斯塔克的语速太慢了，讲的时候太细致了，席勒听着听着，就开始有点困。

他努力的在集中注意力，不停的往后撩头发，甚至是甩头，让自己不要走神。

但很多人都明白，发展到这个程度的时候，走神几乎就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席勒发誓，他真的只走神了两秒，他的思维高塔里是有钟的，不需要计时器计时对他来说只是基本功，但是两秒过去以后，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改变。

斯塔克已经写到一张纸的末尾了，要如何形容这两秒钟之内他做了什么，只能说，如果纸会祷告，那上帝也要为斯塔克强暴它的大脑的行为掬一把泪。

突然之间，整张纸上就充斥着摔倒在地上的“M”，以头抢地的“U”，看起来重的压死人的“X”，带了一连串小尾巴的“P”，一会大一会小的“j”、“n”、“a”、“i”，永远不知道在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的“（）”，以及像是分割了些什么但又好像分割了个寂寞的“——”。

“好了，这就是正则链的基本定理，其实不难，对吧？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一个充要条件和两个定理……”

“砰”的一声，席勒的脑袋彻底的磕在了桌面上，灵魂飞出了身体，简称当场去世。

但这其实只是他的幻觉，他甚至连去世都做不到，因为死亡不收他。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席勒的智商是完全能够理解这些数学知识的，其实按照常理来讲，绝大多数人的智商也都能理解这些知识，这远远没有达到大脑的极限。

但是人类就是这么奇怪，当你拥有足够的智商、足够的勤奋的时候，还是会出现另一种令人抓狂的情况，大体可以概括为——这知识，它不进脑子啊！

席勒现在就遇到了这种情况，他的理智告诉他，他的大脑可以理解斯塔克讲的东西，他的大脑表示他的理智说的是对的，然后一脚把这些知识踹了出去。

按照正常的流程，席勒获取知识的时候，是由上浮控制身体的人格把思维殿堂当中的记忆仓库打开，将记录的片段分门别类的归置好，如果需要的时候再把它们调出来进行理解。

而现在贪婪遇到的情况就是，记忆仓库打开了，搬运动作已经摆出来了，满纸的鬼画符走到门口了，透过仓库的大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原地自杀了。

这让席勒感觉到一种悲愤，不是他抛弃了数学，而是数学抛弃了他。

当然，数学不会抛弃任何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